第8章(第2/6頁)

吳震道:“你認為清虛不是飄香齋的主人?”

裴明淮道:“不是。他只是被人約到此處而已。他有鎖匙,也只因是別人給他的。”

吳震道:“還有別的佐證麽?”

裴明淮道:“他方才在房中找燭台,找了半日也不曾找到。看他動作,對房中陳設極不熟悉,若他是房主人,又怎會如此?”

吳震又走到了清虛面前。清虛剛死不久,他也不敢輕易去碰清虛的屍身。但他卻蹲下了身,仔細察看,一張臉幾乎都快跟清虛紫黑色的臉碰到一處了。裴明淮忍不住提醒道:“小心毒。”

吳震道:“明淮,你過來看。”

裴明淮走了過去,吳震指著清虛的臉,道:“他的臉上易過容。”

裴明淮一驚,取過了火折子細看。吳震所言不虛,因為光線極暗,清虛的死狀又極可怖,裴明淮並未對他的臉多加察看。這時清虛唇上的白須已然有一半脫落,白眉也有些掉了下來,顯然是粘上去的。

吳震取了幾塊布片包手,將清虛的白眉白須撕了下來。雖然面呈紫黑,但這時便可看出清虛絕不是個老人,而是個頂多四十歲出頭的男子。裴明淮怔了半日,問吳震道:“你可認識?”

吳震道:“不認識。”

突然,從門口傳來了一聲驚呼,兩人一擡頭,卻是守在門邊的一名捕快。那捕快滿臉驚訝不信之色,呐呐道:“大人,他……這人我認識。”

吳震精神一振,大踏步便走到那捕快面前,道:“是誰?”

捕快道:“這人便是喬青松,抓他的時候,我也在場。”

吳震臉色陡變,裴明淮問:“喬青松是誰?”

吳震道:“你難道就沒看我給你那份大牢裏失蹤囚犯的名錄麽?喬青松就是那失蹤的十名囚犯中的一個!”

裴明淮只覺尷尬,他還壓根沒看過那份名錄。“那你呢?你居然連自己管的犯人都認不出來!”

吳震道:“這人是剛送過來的,我還沒見過。他不是我抓的。”

裴明淮道:“總見過畫像吧?”

吳震道:“那畫像跟這人差得不是一丁點,人又死了,臉扭曲變形,恐怕他老婆都認不出來!”

裴明淮無言,只聽吳震又道:“如此說來,我已經找到兩個失蹤的犯人了。也罷,屍體也可以交差。擡回去!”

這已是裴明淮數日之內三進大牢了。牢中那股潮濕陰冷的黴味讓他覺得極不舒服,但再不舒服也是自己要求進來的。他已經認定,這座大牢裏,必定會有重大的線索。而那間放置骨灰罐的屋子,便是重中之重。

吳震一到了大牢便命齊林來驗屍,裴明淮道:“我想去那間屋子裏看看。”

吳震道:“也罷。”他順口便叫,“範……”突然一怔,道,“範祥跑到哪裏去了?好幾時沒看見了。”

裴明淮這才記起那範祥是出去追查江平的來歷了,忙道:“他是去辦事了,叫我告訴你一聲,我卻忘了。”

吳震也不著意,另找了個獄卒陪裴明淮過去。還好心地交代了一聲:“不要亂走,省得迷路。”

領路的獄卒便是上次那叫杜小光的,臉圓圓的小胖子,滿臉是笑。裴明淮笑道:“看你這模樣,在這地方當牢子不合適,倒是去當當跑堂的不錯。”

杜小光陪笑道:“裴公子,當跑堂的多辛苦,我們這裏,雖然晦氣點,油水可不少。”

裴明淮道:“這裏也有油水?”

杜小光笑道:“裴公子,我們這裏進來的,都是快死的人。誰不怕死呀?他們就寧可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只求免死。雖然大頭是要充公的,可我們好歹能夠揩到些油水。您別說,如果遇上個江洋大盜什麽的,我們那一年都不愁了。”

裴明淮笑道:“比如那個柴大魁?或是那個水上飛?”

杜小光道:“柴大魁還是很有點油水的,而且怕死。水上飛那家夥,根本就是個鐵公雞,什麽都敲不出來。現在還莫名其妙失蹤了,我們這上上下下的都急得不得了!”他這話一說完,又趕忙道,“我這可是說錯了,他先是失蹤了,然後死了,現在屍首又擡回來了。這死人,跑出去也是個死鬼!”

一面說,兩個人一面便到了那間放骨灰罐的屋子。這屋子在大牢的最裏面,就是長長的一間屋,除了木架子和一張供著香的長案,別的什麽都沒有。那日裏地上落的一地骨灰已經打掃幹凈,朱習的屍體也早已擡走,看起來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杜小光躲在他身後往裏看,小聲地說:“裴公子,您幹嘛非要來這兒?我們都是能不來就不來的,這地兒陰氣重啊。”

裴明淮道:“陰氣重?”

杜小光道:“您老想想,這兒一年得死多少人啊!大多都是在牢裏處決的,連燒都是在牢裏燒的。一年少說也得幾十個,那怨氣可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