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吳震又道:“我們少在這裏說閑話,我告訴你,柴大魁落網之日,我便將他關入大牢,他吐出了他多年的贓物,也把他的獨門暗器交了出來,以求活命。”

裴明淮道:“他是怎麽也活不了命的了。”

吳震毫無笑意地笑了笑道:“你是懂行的。像他這種人,殺人如麻,手上沾血頗多,進了那道門,便是走過了奈何橋,回不了陽間的了。”

裴明淮道:“柴大魁如今還在大牢裏?”

吳震搖頭道:“已被處決。”

裴明淮沉吟道:“那麽那他的暗器現在何處?”

吳震嘆道:“失竊了。”

裴明淮怔住。“失竊了?在哪裏失竊了?”

吳震道:“在我手中失竊了。”

裴明淮不由得笑道:“在你手中失竊?你不是在開玩笑麽?”

吳震道:“我也希望是開玩笑,但卻不是。”他又道,“所以我一見到朱習的死法,心裏就打了個突,那分明就是……”

裴明淮道:“你將它放在何處?你家中?”

吳震眼中又露出了那種古怪的神色。“我不使暗器,怎會帶至家中?那公鹽也成了私鹽了。”

裴明淮道:“那你究竟放在何處?”

吳震眼中的古怪之色更濃。“其實你早已進去過了。”

裴明淮一怔,隨即省悟,失聲叫道:“難道便是朱習被殺的那間屋子?”

吳震道:“不錯。那屋子除了放骨灰罐,也會放些在牢中死去的犯人的遺物。”

裴明淮想了想,那滿墻的木格子上,除了黑色的骨灰罐,確有一些盒子、瓶子之類的物事。“那也就是說,不管是誰,進去隨便拿也不會有人知道。門本來也不曾上過鎖。”

吳震道:“正是。”

裴明淮道:“如此說來,盜走此物之人,必定是能夠隨意進出大牢之人了。你們中間必有內賊!”

吳震嘆道:“那裏面的東西,隨意扔在那裏,都是年久積灰的,不曾記錄,也沒人會去查上一查。”

裴明淮埋怨道:“你當日若跟我說,我們可少走很多彎路!我一直想不通那大牢裏的人為何會進入放置骨灰的房間,又把骨灰罐亂丟亂扔,一地都是。現在看來,他必是極慌張地在尋找什麽東西。”

吳震道:“木架上東西放得極是混亂,想找個什麽還真不容易。”

裴明淮又想了片刻,仍然搖頭道:“不通,還是不通。”

吳震道:“哪裏不通?”

裴明淮道:“我們方才說,只有能自由進出大牢中的人,才能盜取,是不是?”

吳震道:“不錯。”

裴明淮道:“如果換了我,我必然會悄悄進去尋到,然後帶走,據你說那屋子也不上鎖,要想取走必定能神不知鬼不覺。最好的做法當然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找到,可你看看,結果鬧成什麽樣了?”

吳震道:“你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百思而不得其解。我也想過,也許是朱習正好撞見了,那兇手才不得已殺人滅口?”

裴明淮道:“那兇手為什麽要把裏面的骨灰罐砸碎那麽多,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人注意到的麽?”

吳震道:“也許朱習跟他打鬥過,撞翻了……”他說到此處,也說不下去了。很明顯朱習是被一針斃命的,連腰刀都沒有拔出來,又哪裏有打鬥的可能?他只得苦笑道:“所以說,我怎麽都想不通了。”

裴明淮道:“所以我想兇手一定是有意把骨灰罐砸碎的。原因我如今還想不出來,但他一定有不得不那麽做的理由。”他沉吟了半日,道,“吳震,我們再去一次大牢。我決不相信,那麽多個大活人就那樣平空消失了?決不可能。以前我認為那些囚犯失蹤跟金百萬父女的事是兩回事,現在連清虛也死在那種毒藥之下,所以我想兩件事一定是有關聯的,只是其中的關系我們現在還想不到而已。”

吳震道:“也好,現在就去吧。這裏交給我手下就行了。”

這時候,兩個捕快擡著一具屍體進來了。吳震把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掀開,問道:“明淮,這人可是你那日來詢問時遇見的夥計?”

裴明淮一看,那人三十余歲年紀,鼠眼猴腮,正是那天他來時遇到的人。“不錯,就是他。”

吳震指了指那夥計的頸間。“一針斃命,跟朱習一樣。”

裴明淮沉吟道:“想想有些奇怪,若是清虛一時三刻之間不急著檢視那些珠寶,或是我在他中毒之前便將他給擒下了,那會得如何?”

吳震道:“兇手並未料到你會在此時到飄香齋來,你來只是偶然罷了。”

裴明淮眉頭仍然未展,只道:“也許吧。”

他走到了門口,深深吸了兩口氣。雨已停,屋檐上的水滴還在往下滴。裴明淮望著一院被雨水洗過的芭蕉,道:“飄香齋的主人,想必是個很講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