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遠離城市燈火,一到晚上,這裏便不見光亮了,一眼望去月明星稀,除此之外盡是黑幕。

陳路生半睡半醒地伸手摸了摸旁邊,指尖滑過真絲床單,觸之空蕩,他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了看旁邊,本應睡在那裏的林重並不在。

拖鞋擦過地面的聲響在黑夜裏回蕩,陳路生朝門口看去,林重慢悠悠走進來,看見他醒了,說了句:“你餓嗎?”

“你去幹嘛了?”陳路生問。

“餓了,拿了餅幹吃。”林重把手裏的餅幹遞過去“你要吃一個嗎?”

陳路生搖了搖頭,拉著林重回床上,林重一只膝蓋抵在床上,不上去:“會弄的床上全餅幹渣的。”

“明天我收拾。”

林重嘴裏咬著餅幹,雙手搭在陳路生肩膀上,往前湊了湊,把嘴裏的餅幹送到陳路生嘴邊,哼哼著:“你不餓嗎?”

話說得不清不楚,但陳路生聽出了他的意思。

陳路生笑了笑,咬住餅幹的另一邊,只聽哢嚓一聲脆響,餅幹從中分開,裂成了兩半,一半的餅幹把林重的嘴塞住,林重用食指往裏推了推餅幹。

陳路生盯著他半張的唇,咬著另一半餅幹,喉結滾動了一下。

林重向來嚼東西快,囤圇吞棗地就咽下去了,而陳路生卻還咬著餅幹,無所動。

“不吃嗎?”林重問。

陳路生仰了仰下巴,林重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讓他吃。

林重微微俯身,咬住露出來的餅幹一角,兩人的嘴唇偶爾觸碰,輕貼一下,又分離,哢嚓兩聲,露出來的那點都被他咬下來,咀嚼,吞了下去,只剩陳路生嘴裏的,陳路生用舌尖頂了頂嘴裏的餅幹,讓它多露出來一點。

但也露出來一點,為了咬住這一點,林重的嘴唇和陳路生的唇貼在了一起,林重的目光從下往上掠過,落在陳路生的眼睛上,他直視著陳路生,齒關打開,將餅幹推進了陳路生嘴裏。

香酥的餅幹入口,陳路生下意識地咀嚼。

林重伸手抹掉陳路生嘴角的碎渣,手臂勾著陳路生的脖子,將人帶得栽倒在床上,他摟著陳路生,自己安然地閉上了眼睛,“我睡覺了。”

陳路生:“?”

若不是林重真的很快就睡著了,陳路生真要懷疑林重是故意的了。

後半夜,林重睡得很沉,陳路生則完全睡不著,摟著林重,幹瞪著眼,林重睡覺偶爾還動一下,翻個身,蹭一下,鬧得陳路生更是睡不著了。

時間似乎倒退了回去,他們站在碎裂的冰面上,腳下是裂成一塊一塊的浮冰,往下看是清澈的湖水,清澈到一眼便能看見湖底的不堪。

誰知道冰什麽時候會化掉,林重覺得自己沒有愚蠢到和陳路生牽著手,等冰化了,然後兩個人抱在一起掉下去淹死。

事實上他確實沒有,因為他在天馬行空地想造一艘船。

實在荒唐且愚蠢,林重想。

可是怎麽辦呢,陳路生就要在這片湖上等著淹死。

林重解開陳路生手腕上的繃帶,傷口比昨天更嚴重了,已經感染化膿了,那種抽動人神經的微弱痛感從尾椎骨上攀上來,林重於心不忍地別過臉去,深呼吸了幾次,又扭過頭來,給陳路生重新清創。

再這樣下去傷口會潰爛的,時間在逼著林重做選擇,逼他妥協。

在這場較量裏,林重注定會輸,他怕死,想活。陳路生不怕死,陳路生只要林重。

“疼嗎?”林重清創時幾乎屏住了呼吸。

“疼。”陳路生的腦袋搭在林重肩膀上,疼得身體往林重懷裏縮“……輕點。”

林重已經盡量輕了,但陳路生的手臂仍疼得發抖,卻硬是沒有縮回去。

終於完事,林重用繃帶將傷口重新包紮。

陳路生用額頭蹭了蹭林重的頸側,“疼。”

林重抱住陳路生,揉了揉陳路生的頭,手臂虛環著陳路生的腰,怕碰到陳路生身上的傷處,“你這時候知道疼了?”

他這話有點訓斥的意思,語氣卻柔得要化成水一樣。

“我更怕沒有你。”陳路生聲音又軟又可憐。

越來越會撒嬌了,林重暗想。

陳路生擡起手,“你幫我吹吹吧。”

林重伸手輕托著陳路生的手腕,輕輕給他吹了吹,那眉眼間的疼惜之意掩都掩不住。

陳路生喉結滾了滾,進一步試探道:“你想好了嗎?”

林重動作一頓,陳路生見他眉尖往下沉,心啪的也沉了下去,腳下似乎沒了支撐,仿佛深陷沼澤裏,身體無止盡地下落。

眼前的一切被一層黑墨吞沒,那黑浪再次出現在了陳路生面前,他手掌攥握成拳,手腕上纏的繃帶滲出血來。

“陳路生。”林重看陳路生的狀態又不對勁了,他忙喊,邊抱住陳路生,“林重在這呢,沒走。”

“你在哪?”陳路生聲線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