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喝完粥,林重就鉆回被窩裏睡著了,不過睡也睡得不安生,時不時醒來一次,每次醒來都看見陳路生坐在床邊盯著他,許是光從身後打過來的緣故,他看不清陳路生的臉,莫名覺得有點瘆得慌。

他的手被陳路生攥著,抽不出來,陳路生的掌心很燙,他手都出汗了。

他渾身沒力氣,懶得跟陳路生計較,翻了個身就又睡著了。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過了一個白天,到晚上,他睡不著了。

陳路生躺在旁邊,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房間裏漆黑,但人類的記憶力是可怕的,哪怕只能瞧見個輪廓,仍能靠記憶裏的一幀一幀,描摹出男人沉靜的睡顏。

林重試圖抽出自己的手,這一動,陳路生忽然醒了,猛地坐了起來,手用力收緊,林重的手被攥疼了,痛呼了一聲。

陳路生回神,連忙松手。

他打開燈,小心牽起林重的手,仔細看了看,見林重的手只是被攥得有點紅了,緊繃的神經暗暗放松了些許。

“是不是睡不著了?”陳路生問。

林重不想說話。

陳路生躺下,“我們說會兒話好不好?”

主要是陳路生想聽林重說話。

“你不是喜歡安靜的嗎?”林重是故意這麽說的,因為陳路生曾經說過他喋喋不休的樣子很煩,說過自己喜歡安靜點的。

曾經無意灑下的釘子,現在紮自己腳上了,陳路生心頭苦澀,“我想聽你說話。”

“你喜好變得挺快的。”林重心說,不是想聽我說話嗎,我就說,懟不死你。

陳路生被說得無話反駁。

“喜新厭舊,渣男的特性之一。”林重繼續。

“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不對?”陳路生抓住林重的胳膊,不敢用力,可手臂繃得緊,“你不信我愛你,是不是?”

“你愛不愛我,我信不信你,都和這場交易沒有關系。”林重冷漠道。

陳路生痛苦地抽著氣,林重太清楚他的要害了,幾乎將他一擊斃命。

“我睡覺了。”林重背過身去。

他到底給陳路留了一口氣,陳路生憑著這口氣苟延殘喘著。

陳路生想,林重就想他這麽痛苦地活著。

林重是真的睡不著,但他可以裝睡,房間裏很靜,呼吸聲微微重了都很明顯,陳路生的換氣聲那麽不穩,他聽得清清楚楚,可他閉上眼睛,假裝什麽都聽不見。

陳路生想的是對的,林重就想他痛苦地活著。

時間的概念在黑夜裏變得模糊,閉眼的一會兒是只過了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沒人去探究,這個房子隔音很好,聽不到從樓上樓下和隔壁傳來的一點聲響,寂靜更是削弱人對時間的感知,林重甚至疑惑時間是不是定格了。

只是聽到陳路生的呼吸從微重到漸漸平緩,他才意識到時間真的在流動。

陳路生應該已經睡著了。

“陳路生。”林重忽然說,

“我想吃糖葫蘆。”

他知道不可能,大半夜的哪有賣糖葫蘆的,他就只是說說,反正陳路生肯定聽不見。

他僅僅是有點想那個會給他做糖葫蘆的舅舅了。

他小時候一發燒感冒生個病,就總會偷偷往他舅舅家跑,身上燒著,他偏想吃涼的,他舅舅無奈給他做糖葫蘆吃。

他舅舅以前就是賣糖葫蘆的,他小學的時候總領一幫同學去光顧他舅舅的生意,在班裏幫他舅舅大肆招攬顧客,然後自己從中抽提成,吃一兩串。

腰上有重量壓下來,是一只手臂攬住了他。

“吃什麽的?草莓的還是山楂的?”陳路生在問他。

他愣了半響:“……草莓的。”

陳路生下床,換了條長褲,換完往外走,林重張了張嘴,想說這個點沒賣的了,想想又沒說,陳路生自己願意跑,他心疼什麽,折騰死陳路生才好。

誰知,陳路生出去好久後回來,竟真的拿了兩串冰糖葫蘆進來。

“你哪買來的?”林重奇怪。

“我做的。”陳路生說“借用了下酒店的後廚。”

林重一臉我不信的表情。

等從陳路生手裏接過冰糖葫蘆,吃了一串,他忍不住又問:“真是你做的?”

林重覺得陳路生不至於在這種事上說謊,所以這才顯得格外奇怪,令人懷疑。

“嗯。”陳路生點點頭。

“自己學的?”林重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更願意相信是鈔能力。

“別人教的。”

“誰教的?”林重問。

陳路生看著林重:“一個總記不住事的醉鬼。”

林重不明其意,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專心吃糖葫蘆,吃著吃著給自己吃困了,迷迷瞪瞪躺床上,睡著時手裏還有一個從簽子上擼下來的裹著糖的草莓,草莓尖上有個牙印。

陳路生把草莓從他手裏拿走,找濕巾給他擦了擦手和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