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斷絕關系
許乘月徑直離開。
張氏急忙三兩步跑過去, 阻攔她,“怎麽一言不合就要走了呢?你父親說的是氣話,都是為了你好。你服個軟,他就不會對你發火了。”
許乘月腳步沒停, 不太想搭理她, 但還是說:“是不是為了我好,我們各自心裏清楚。但我確實不想來許府, 跟你們吵架。”
“你這孩子怎麽變成了個犟脾氣?從前你不是這樣的。”張氏喃喃著, 腳步放慢了,愣愣地看著女兒的背影。
許乘月聽到她的話, 毫不意外。
原主的性子從他們的支言片語中能推斷出一些,就算不是逆來順受,也是溫順馴良的。況且長期接受三從四德的教育, 定不敢與家裏的最高掌權者對抗。
跟她現在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差別應該蠻大的,他們過了這麽久才意識到,也挺稀奇。
她按著來時記住的路線,走向大門口,目光盯著路,腳步不停, 腦海中把等會兒要做的事情再排演了一遍。
她今天必須與許家劃清界限, 避免可能接踵而來的麻煩。
也是盧家的求親讓她意識到,盡管她自認為沒什麽不同,頂多話本兒寫得挺有意思。但從前顯露出的, 那些可以帶來巨額財富的各種工藝、太後青眼、與還算不錯的出身, 能讓她成為某些人眼中的香餑餑。
而在外人眼中, 雖然他們不和,但許禦丞照樣是她的父親, 可以支配她的婚姻,甚至人生。
這種危機和不確定感讓許乘月難以接受,甚至產生焦慮,輾轉反側了好幾天,才下定決心要做出在外人看來,大逆不道之事。
邁出朱紅大門的門檻,下了台階,走到馬車前,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大門。
門內,許夫人匆匆追了過來,沒看見許禦丞的身影。
雖然少了另一個主角,但戲還是要演下去。
她背脊挺直,膝蓋一彎跪在地上。
路是青石板鋪成的,膝蓋磕在上面很痛,許乘月忍住痛,面不改色,神情鄭重。
張氏剛走到門口,驚道:“七娘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許乘月一言不發,伸手拆卸發髻上的簪釵,放到旁邊的地上。
她有先見之明,簪釵比較好卸,沒一會兒頭上變得光禿禿的,留下濃墨的烏發,有些失去固定垂落下來,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張氏大驚失色,女子講究儀容儀表,在外人面前不修邊幅極為失禮,死期將至的囚犯才會那樣。
女子只有一種情況會主動脫簪,那就是請罪。
她頭暈目眩,不知道許乘月要做什麽,事態失控帶來強烈的不安,讓她的身軀□□不住,微微搖晃。
旁邊的婢女緊忙扶住她。
此時路過的行人不多,只有幾個,他們見此境況,齊齊駐足,不敢上前圍觀,在遠處探頭探腦地看著。
許乘月的行為不受幹擾,直至將頭發、耳朵、手腕、脖頸上的首飾拆卸完,放下手垂落身旁。
她擡頭,目光專注凝視前方,沉聲道:“許氏七娘,愧對父母教養,不忠不孝,不貞不潔,有辱許氏門楣,不配存活於世。於去年二月五日夜裏魂歸地府,奈何閻羅不收,僥幸得生,自知無顏面對父母。”
她說著,附身拜了三下,伏下起身的動作,讓頭發更亂了。
第三次起身後,她向旁邊的秋露伸手。
秋露眼眶微紅,含著淚水,探入袖帶中想拿出匕首。手心裏是汗,過於緊張而打滑,幾次沒拿穩,最後緊緊地握著匕首,遞到許乘月手上。
許府的仆從們瞠目結舌地看著,不敢上前去阻攔。
“今削發還恩,別過父母,從此不再是許家女。”許乘月說完,拔開匕首的刀鞘,左手伸到頸後,一把抓住烏黑濃密的頭發,挽到身前。
右手握著匕首,朝左手攥緊的地方,用力削去。
匕首泛著鋒利的冷光,頭發齊根斷裂。
“不!不——七娘,別這樣!”張氏想上前阻攔她,但因情緒過於激動,腳步踉蹌。
等她到了近前,許乘月已經伸手削了兩次,長到腰部的頭發,如今只留下及肩的長短。
她抓著手裏那把頭發,放在旁邊的地上,又再次俯首,拜了三下。
“望許禦丞許夫人保重,日後各自安好。”
隨後起身,上了馬車。
扈十三娘架著車,快速離去。
馬車碾過那一把頭發,留下車轍的灰印,隨後又被車帶起的風吹得淩亂。
張氏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渾身脫力,昏厥過去。
婢女們匆忙上前圍住,焦急地呼喚:“夫人!夫人!快將夫人送回府中,去傳大夫。”
遠處圍觀的人在事情發生的第一現場見證了全程,亦感到驚奇和難以置信,五官亂飛,表達自己的觀感。
或是張嘴驚呼,或是小聲議論,蹙眉的,搖頭的,興奮看熱鬧的,沒一會兒,分散開來,腳步匆匆,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