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第2/3頁)
心口有刺痛傳來,短簪上的咒詛化作黑霧沒入,姬瑤神情平靜如初,未曾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她目光中分明不見多余情緒,陳肆的身體卻仿佛無法承受一般顫抖起來。
她不是阿稚……
她騙了他……
可那又如何?她難道不是他的妹妹麽?!
聞人氏要誅殺她的緣由何其可笑,他當真信了麽——
不,他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對她出手的借口。
陳肆惶然地站起身,手中染血的短簪摔落在地,那點鮮紅刺痛了他的眼。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惶然看著自己的手,他真的傷了阿稚……
難以言說的愧疚席卷上陳肆心頭,幾乎要將他壓垮。
陳肆雙腿一軟,跪在了姬瑤面前,臉上已是淚痕斑駁。
“這不是你想要的麽?”姬瑤看著他,語氣不知為何有些縹緲。
既然他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哭什麽。
以她的修為,又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到陳肆藏在袖中的短簪,同樣,她也清楚地感知到了短簪上的惡詛。
有人以短簪為陳肆母親設下一道惡詛,要化解這道惡詛,便只有將短簪刺入姬瑤心口,否則三日之內,陳肆母親便會渾身血液燃盡而亡。
姬瑤未曾叫破,她想知道陳肆會怎麽選擇。當短簪沒入心口時,她不免生出種果然如此之感。
倒也算不上傷心,他從前說的那些話終究是沒有做到。不過無妨,姬瑤也習慣了被放棄。
她平靜的反問就像帶著倒刺的長鞭,不偏不倚落在陳肆心臟上,鮮血淋漓。
他眼中痛苦翻騰,如果是他自己的性命,陳肆寧肯自己去死,也不會這麽做。
但那是他的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他的阿娘,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從被設下惡詛開始,陳肆的母親便時時刻刻承受著燃血灼痛,不得片刻安寧。
就算她讓他不要來,陳肆又怎麽能眼見她受這樣苦楚,最後燃血而死?
姬瑤開罪的是君上,這上虞之內,絕沒有聞人氏殺不了的人!陳肆沒有別的選擇,他必須這麽做,就算以他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達成這件事,他也必須試過——如此,或許看在他的作為上,君上會願意饒過他母親。
這是他身為人子,唯一能做的事。
只是陳肆沒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是啊,這不是他想要的麽,為什麽還要哭?
他曾經有個妹妹,他有個很厲害的妹妹。
陳肆面上神色似哭似笑,他說要保護她。
他失言了。
現在,他沒有妹妹了。
絲絲縷縷的黑霧在姬瑤體內彌散,未知之處,一雙眼睛睜開,要窺探她的命盤。
姬瑤眼底有幽紫色亮起,在她體內溢散的惡詛輕易便被另一股力量吞噬,消解成空。
便是姬瑤,要化解這道惡詛,也只能等它應驗之後,以血脈天賦吞噬。
她在其中感受到了與神族相似,卻又有所區別的力量本源。
不過於天命修士,這道惡詛的力量未免太過薄弱,幕後之人顯然也不是寄希望能以一道惡詛要姬瑤性命。
他不過是想借機窺探她的命盤。
不過,憑他,也配——
姬瑤擡起頭,刹那間,似有無盡虛空鋪展開來,星移鬥轉,有關過去,現在,未來,諸般種種,皆在長河之中。
鎮魔塔三百年,姬瑤悟紫微宮不傳之秘步天歌,觀過去,見未來。
如此浩瀚的力量,豈是還未升仙的人族能隨意窺探。
淮都城,摘星台上,著一身赭紅長袍的諸明猛地噴出一口血,他睜開眼,兩道血淚順著臉緩緩滑落,雙目已經蒙上一層陰翳。
“國師!”
隨侍在左右的門徒盡皆露出驚色,還不等他們做什麽,諸明口中有更多鮮血噴湧而出。
在他面前,聞人驍著深玄袞服,玉冠冕旒垂下,看著這一幕,神情幽深不可測。
諸明雙目已經什麽也看不清了,但他還是擡起頭,望向聞人驍的方向,艱難開口:“君上仍是決意要殺她?”
聞人驍沒有問答,他望向遠處,淮都城沉沒在夜色中,只有稀稀落落的燈火還亮起。
“不能殺麽?”他似自言自語一般道。
風吹過高處,上虞白鳥旗翻卷,獵獵作響,聞人驍眼中燃起滔天烈焰,他揚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上虞境內,有何人,是寡人不能殺——”
眾多身披黑袍的聞人氏族老齊齊向他拜下:“謹遵君上詔令!”
這一刻,諸明心中清楚,誰也無法阻止這位君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