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揮著手的吳青陽化作模糊一點,杏樹花期已至,整個杏花裏都被雪白杏花圍簇著,看上去恍如世外仙境。

陳雲起望著在自己眼中漸行漸遠的杏花裏,心中也不由生出幾分悵然。

青山黛影,重巒疊嶂,河面只這一張竹筏來往,人在其中,越發顯得渺小。劃著竹筏的老艄公唱起了古樸調子,歌聲回蕩在山水之間,意蘊悠長。

竹筏上,姬瑤擡手,蒼白指尖就這樣暴露在天光下。

注意到她的動作,陳雲起不由瞳孔微縮,她不是……

接觸到日光的那瞬,姬瑤指尖並未如之前那樣被灼傷,而是由實轉虛,似乎隨時都要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陳雲起一怔,她已經不會被日光灼傷了?

……是和她成為吱吱有關系麽?

不再被日光灼傷便意味著天道已經逐漸在認可姬瑤的存在,不過眼下,她還是不能暴露於日光之下。

姬瑤收回指尖,陳雲起默默看著她,終究什麽也沒問。竹筏上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他摸出了當日玉琢交給他的那卷殘破竹簡。

經歷吳青陽一事,陳雲起終於意識到修行對他這樣出身的庶民意味著什麽。

沒有人甘心一直做被踐踏的草芥。

陳雲起打開了竹簡,筆刀刻下的字跡有些模糊,但並不難辨認,他逐字逐句地看過去,卻在幾息後頓住了目光。

這個字,他不認識。

天下間有機會識字的庶民少之又少,杏花裏八十戶人家,能識會寫的人不過三五。而記錄了文字的書簡,整個杏花裏中也就只有裏正家藏了兩卷,被視作可以傳家的寶物。

陳雲起能識得一些字,還多虧了他有一個識字的母親。陳雲起的母親曾是大族仆婢,識文斷字自不在話下,只是她和陳父過世太早,倉促得甚至來不及引陳雲起踏入武道之途。

所以陳雲起雖識字,但也只識得最常見的那幾百字而已,但玉琢給他的這卷書簡中卻有近半他不曾見過的字眼。

可以說,玉琢實在高估了陳雲起的文化水平。

跳過不認識的字眼,陳雲起勉強將書簡中的內容串聯在一起,可惜那些他認識的字合在一處後,他便再也讀不懂了。

換了耐性差些的人,此時應該忍不住摔下書簡放棄了,但陳雲起沒有。

他砍了十年柴,或許別的不會,卻有足夠的耐心,否則日復一日枯燥地砍柴早就將他逼瘋了。所以哪怕看不懂,陳雲起還是在接下來的路上將書簡內容盡數背了下來,一遍遍重復。

微弱氣流在經脈中流轉,他的身體在無意識中吸收著靈氣,只是以這樣的速度,即便花上三五年,他也未必能正式踏上道途。

姬瑤原不打算理會此事,陳雲起能否修行於她無關緊要。但隨著水路結束,雙腳落在地上,陳雲起便需靠自己翻山越嶺。

身為凡人,他不僅需要吃喝,夜裏還需找個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覺。

相比之下,陳雲起買的那匹馱馬在吃下幾株靈草後,連行兩三日已不成問題,比他卻是強多了。

但人不是馬,顯然不能用同樣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問題。

姬瑤若動用力量,數息之間便可到達不思歸,但她如今勉強瞞過天道耳目,貿然動用力量,必定再引來其注意,得不償失。

黎明時分,天邊似明未明,陳雲起靠在樹旁,雙目緊閉,顯然還在熟睡當中。

又過片刻,他在睡夢中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

面前立著一道陰影,猝不及防見了這一幕,陳雲起心臟狂跳,幸好生了一張木訥的臉,臉上才沒有現出驚懼神情。他的手下意識探向腰間想握住自己的砍柴刀,卻摸了個空。

那把砍柴刀在他對梁叟動手時已經毀了。

陳雲起清醒過來,也終於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姬瑤。

“你需早辟紫府。”姬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開口。

只要進入引氣境,至少三五日不合眼不會有太大問題,足夠趕到不思歸。

“我有紫府?”陳雲起下意識問了一句,他到現在也不確定自己體內是否生有紫府。

姬瑤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顯然無意回答他這個有些多余的問題。

陳雲起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摸了摸懷中書簡,將之取出,雙手向姬瑤奉上。他之前便清楚姬瑤可能知道這些文字所言何意,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向她開口請教的機會。

但姬瑤卻未曾多看這卷殘破書簡一眼:“粗陋之法,習之無用。”

她雖是魔族,卻生來血脈被封,只能修行神族功法。神魔兩族天生有異,為修行神族功法,姬氏以秘法於她體內生造黃庭紫府,姬瑤便如凡人一般,從頭開始修行。

而人族諸般功法起源神族,殊途同歸。

招搖山用作入門的修行功法,在閱過無數神族典籍的姬瑤看來,自然是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