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榆心裏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她舅舅不會是在裝病吧?

畢竟他們澤塔家的Alpha是出了名的體質強悍。認識羅蘭這麽久, 他好像連感冒都沒有過一次,更別說是病到要避人的程度。

羅蘭本身可以算是個非常宅的皇帝。或許前代皇帝們還需要多出現在公眾場合幾次去刷存在感,但鑒於羅蘭現在的名聲已經夠響當當了, 他幾乎拒絕一切非必要出席的場合。但新年致辭肯定不包括在其中, 這是帝國延續了數百年的傳統,皇室的開年亮相。即使壞脾氣如羅蘭也是每年都兢兢業業地完成致辭——主動展現自己的雄圖偉略、遠見卓識以及情緒穩定的一面。

羅蘭是真的因病缺席排演,還是因為他們甥舅倆剛剛發生的隱形冷戰?……白榆微微挑眉, 理了理自己綴滿飾品的披風, 對侍從說:“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我應該去探望陛下,不是嗎?”

侍從遲疑片刻, 道:“陛下囑咐過, 如果您沒有問起他, 就不要提他身體抱恙這件事。但如果您執意要去探望, 陛下也不會拒絕您。”

……這是什麽欲擒故縱的招數?

白榆更加確定了羅蘭是在鬧脾氣。

這可是相當罕見的狀況。

不過白榆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去她舅舅那裏看看情況。

禮儀師:“殿下, 您要去哪裏?排演還沒結束——”

“我已經把演講稿上的詞都背下來了。”白榆走下台, 把手上的稿紙遞給對方,轉身對所有人說道, “你們繼續。該忙什麽忙什麽。”說完, 她離開排演廳,在侍從的帶領下前往羅蘭的寢宮。

羅蘭住的地方還是和以前一樣, 外表看上去端莊華麗,但走進去就黑沉沉的。

白榆等侍從進去通報, 沒過多久就見到了走出來的羅蘭。

他手腳俱全,頭發絲都沒少一根, 但臉色異常蒼白,金眸中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我真生病了。”羅蘭仿佛猜到白榆之前在想什麽。他臉色冷淡地咳嗽兩聲, 擡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茶,隨後一頓,道,“排演的事怎麽樣?”

“沒多大問題了。”白榆有些奇怪地看著身上明顯透著病氣的羅蘭,“舅舅,一天沒見,你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一旁的侍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微微低下頭。

白榆注意到了侍從的小動作,剛想直接提問,就聽見羅蘭說:“我洗澡的時候不小心著涼了。就這麽簡單。”

白榆:“……你用的哪個浴室?最大的那個?”

每個寢殿都有配套的浴室,供暖系統非常發達,不至於會著涼。但皇宮裏還有個特殊的、可容納幾百人的大浴室——是露天型,說它是個超大的泳池也差不多。最淺的地方只到孩童膝蓋,最深的地方有五米。引入熱水可以當個溫泉泡,當然引入冰水去找刺激也完全沒問題。

唯一的答案就是皇帝是去那裏洗的澡。被夜風一吹,或許還有著涼的可能。

“就是那裏。”羅蘭面不改色地說道,嗓子聽起來也有明顯的沙啞感。

白榆:“…………”

“總之,我現在頭疼得很。是管不了一點事了。”羅蘭擡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蒼白的側臉染上一點點潮紅,“不僅是新年致辭,今年的晚宴也由你來主持吧。之前你看過我是怎麽做的,應該應付得來。”

白榆滿臉寫著“怎麽又來活了”。

“你放心。等你處理完這些,我肯定會把你想知道的統統都告訴你。”羅蘭眼中閃爍著幽光,決定禍水東引,“說起來,其實當年的事你可以去問問老公爵。畢竟他當年也全程旁觀了大部分事情……”

“好。”

皇帝不會出席本次新年宴會,主持者改為剛從前線戰場回來的皇女殿下——這一消息頓時不脛而走。

白榆雖然臨時承擔了羅蘭刻意加給她的任務,但她實際上不需要操什麽心。這兩年來,各大軍團的軍團長她都接觸過,內閣她也基本都交流過。所謂的晚宴也只是走個場子,整個基調是歌舞升平的,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刻意和白榆作對。

只是當他們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看見白榆坐在曾經屬於皇帝的位置上和大臣們寒暄的時候,還是會有種奇異的恍惚感。

“……我沒看錯吧?”第四軍團的團長紮姆奇緩緩說道,他擡手攬住面前銀發青年的肩膀,悄聲問,“你妹妹怎麽坐在陛下的位置上?沒人告訴她她應該坐以前的那個副手位嗎?”

銀發青年正是被稱作“小公爵”的厄爾西。他冷著臉把紮姆奇的手給打落下去:“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是。白榆坐的位置是只有皇帝能坐。以她的身份坐之前的皇儲位也就算了,畢竟她是皇室唯一的獨苗,也算合情合理。但她現在坐主位也不意味著她有什麽篡位的心思——皇帝只是感冒。不是快死了。如果不是皇帝囑咐的,她有膽量做出這種出格的舉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