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情況顯露

西漢廢除了妖言之罪,對民間言論管控不高,百姓說話的忌諱並不多,尤其是這場勝利有增強國人凝聚力的作用,官府自己都帶頭宣揚,更不會禁止民間私論。

可即便是這麽放松,除了一些高層的專業人士,其他上至官吏,下至百姓,都不會將注意力放在第一場伏擊,尤其是伏擊的細節上。

畢竟這又不是現代,有前線記者時刻報道,一場戰役別說旁觀者,大部分作戰的參與者,除了自己在做什麽外,其它基本上一無所知,更不要說傳到千裏之外,讓長安的人都知曉了。

就算是放馬後炮,可在後世隨手就可以獲得的‘常識’類小知識,在如今珍貴到可以作為家傳技能,甚至有些內容非相對應職位的官吏不可見情況下,議論又要從何談起呢?

就像是邊郡的地圖,沒看過它的,上哪兒知道衛青去的地方不適合埋伏!

即便是涉及一些‘專業類’的內容,底層百姓熱衷討論的,也應該是比較偏向於個人的斬殺數量和過程,因為返回的騎兵中,不少家在長安城內,他們回來後,當然不介意吹噓一波自己當初經歷了什麽,讓聽眾肚子裏能有點貨,能出去對別人侃大山。

而在整體眼界與知識儲備更加高一些的官吏中,他們更多在意第一場戰役帶來的戰略縱深,以及那些牛羊,整場戰役的支出等等,這分別涉及自身的安危,利益,以及接下來的工作,這與他們來說是息息相關的事情。

這些內容,在一開始也的確出現了,而且提及的人也很多,但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第一場戰役的爭論,甚至連太史令手下,掌管天時星歷,與俗事戰役毫無關系的小吏目們,也開始有模有樣地爭執起來此事。

而他們爭執的內容,正是衛青怎麽做到的埋伏。

午時,過來取星圖的陳壽看著坐在屋外,用木棍在地面上畫出了極為抽象的地圖,然後以衣帶圍城,石塊為兵,推演起來作戰的吏目,眸中多了幾l分幽暗,可又轉瞬即逝,緊接著便掛上了笑臉,對身邊的太史令問道:

“許久不見,不承想史令此處竟如此關心戰事?”

手下上班摸魚還被皇帝的身邊人看見,著實令人有些尷尬,太史令下意識咳嗽了兩聲,幹笑道:

“這不是衛大將軍以少勝多,戰功驚駭奇險,大家不解,生了求知之心嘛。”

“也是。”

陳壽點了點頭,神色頗為贊同:“說起來,那可是一萬多騎兵打四萬匈奴大軍,足足差了三倍多的兵力,都是精兵,也不知道大將軍怎麽布的陣,竟然殺了近兩萬人,著實有些…有些讓人想不通。”

“對啊!”

見陳壽沒有苛責的意思,反而主動接起了話茬,太史令心下放松,同樣被勾起興致的他一拍大腿:

“我也想不明白,你說這伏擊差這麽多人數,怎麽都得依靠地形之便,不然地方開闊成那個樣子,就算是潰軍,四萬多人跑起來也能有兩三裏路那麽長,堵住前面的,後面的也會跑啊,上哪兒能殺這麽多人?”

陳壽邊聽太史令說,邊跟著點頭,仿佛極為贊同他的觀點,可等他說完,卻又皺起眉頭,稍微想了片刻,道:

“我聽說,大將軍好像是在兩側布了伏兵,把匈奴大軍趕成了一團,才殺得了這麽多人。”

“伏兵?團?”

哪怕同個行業之間,天才和庸才的差距,就已經比人和狗還要大了,而不同行業之間,更難理解那些具體的操作,但偏偏西漢本質上就是一個偽裝成國家的‘兵營’,基本上每個人都會接觸這方面的事情,這導致不少人覺著自己還算懂軍事,此刻聽陳壽這麽一說,自覺很懂的太史令立刻搖了搖頭:

“不對,那地形寬闊,哪裏能布伏兵?”

“騎兵的話,遠點也不是不行。”

“那片地有農田,田連阡陌,足有上千畝,那麽長,要躲到看不見的距離,那得兩裏地開外,哪有時間跑過來?”

“你說得才不對,那可是從官道上打的,哪裏有農田?”

“咦?”

“你過來,我再給你畫畫!”

陳壽扯著太史令,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走到那群玩戰爭推演遊戲的吏目面前,直接霸占了他們的‘遊戲桌’,拿起來木棍就是一番魔改。

都是上司,吏目們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陳壽塗畫,將一條平坦的直道,畫成左邊有丘陵,右邊有山林的喇叭口,這下,地形突然變得適合伏擊起來。

“大將軍戰報上,就說兵力從山林埋伏,另有一道從上至下伏擊,應該是個小丘,這地形倒是能藏得住兵,倒是你們,從哪裏知道的這圖?一點都不真。”

“我們哪有資格看它?”

有小吏盯著新畫好的地圖撓起來頭:“還是北衛士的朋友給我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