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君權神授(第2/4頁)

不過,陳公主又能敏銳的察覺到,劉徹對韓盈的滿意中,的確帶有其它的情緒看法。

一種……無可奈何,不知道如何安排對方的煩悶,甚至這種煩悶和滿意互相抵消,逐漸演變成了如今對她的抱怨。

“那陛下可就想多了,明天不僅能看到大農令和少府,還能看到他們繼續吵呢。”

朝堂復雜,就像劉徹過來向她說朝臣爭執不休的事情,陳公主心裏下意識就浮現出,這種事情,提拔韓盈,又或者讓韓盈過來參與,不就可以解決了麽?

但無論是朝臣還是劉徹,都略過了這個選項,這樣的情況,讓不想再卷入任何政治旋渦的陳公主也謹慎起來。

不過,她也不能什麽都不說,母親不再年輕,而自己尷尬的身份,也需要帝王的好感做為庇佑。

稍微反刺了一下對方,陳公主在安全範圍問道:“陛下沒私下讓人詢問韓嬰麽?”

“怎麽沒問?”

這一會兒,宮內的侍從已經搬來了讓軟榻,劉徹舒舒服服的躺進去:

“她全給否了,講了一大堆道理,要朕既不能收藥材,又不能收診稅,說的朕倘若這麽做了,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噗——”陳公主不由得一笑:“她真敢這麽寫?那可真是膽大。”

劉徹冷哼:“一個女子,做到此等地步,這點膽子算什麽,咦,你這兒的果脯怎麽和過往有些不同?”

“用宛安產的紅糖漬的,比蜜漿更甜些,也不黏手。”陳公主解釋了一句,她在心裏衡量著劉徹的態度,道:

“話說回來,雖說醫人被劃歸匠人當中,與人看診也是交易,但醫人與木匠石匠之間,還是有不大同的,要真是以賈商來論,激其逐利之心,那病人家產能有幾何,醫者就敢收多少錢了。”

“這倒是。”劉徹贊同的點了點頭:

“畢竟涉及自身性命,人哪還有理智可言?豈不是醫者要什麽他們給什麽,就算是不給,若是涉及父母重病,為了孝道,子孫也要盡力去治,若是生出攀比之心,怕是賣子治病都能做的出來。”

說著說著,劉徹不由得皺起來眉頭:“這樣說,著實不能將醫屬當做賈商來看,只是……”

說道這兒,劉徹又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扶著太陽穴,發覺自己怎麽都抓不住他想要的重點。

這樣的情況,也不算太奇怪。

人類初期組建出來的國家,還有為國民考慮的部分,但隨著時間的推及,國家的本質便顯露出來,即:為統治階級服務的機器,特點便是對下鎮壓,對外擴張或抵禦外敵維持統治,無論是之前的諸侯國還是大統一的秦國,如今漢國,乃至整個封建王朝,其本質都是如此。

而當國家不斷的從農人手中索取,索取糧食,糧草,錢,勞動力,次數多了,時間長了,統治者們便會美化自己的行為,稱自己血脈高貴,是神的後代,血統低下的農人就該奉養他們這些‘神的後裔’,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騙術連他們自己也深信不疑。

於是,哪怕戰國時期,孟子提出了民貴君輕的理念,秦末陳勝吳廣也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民眾也爆發出令人恐懼的力量,但宣揚自己是靠著天命坐上皇位的老劉家乃至諸侯貴族們,對這些仍是嗤之以鼻的。

簡而言之,漢朝,上層的思潮是天命,他們對上天負責,不對平民百姓負責。

而今猛然出現一個規模這麽大的,服務於平民農人的‘國家組織’,很多人的思維自然扭不過去。

也就是說,陳公主的想法沒有錯誤,朝中的爭執表面上是韓盈和她設置的醫屬歸誰,實際上還有意識形態的沖撞,同時還夾雜了她性別對官職的影響,以及現今試探推行的君權神授,天人合一,以及儒家的三綱五常和韓盈不符合女子行為規範,但是又無比符合儒家為民德行的沖突,外加涉及錢的各種牽扯,怎一個亂字了得!

“我是深宮婦人,不知朝堂如何評判,只說個人愚見吧。”陳公主給自己疊了層甲,道:

“醫屬利民,是能讓天下歸心的好事兒,更不要說為國之利,比起來前者,那點兒稅錢算不上多重要吧?”

做為不得不面對亂麻的皇帝,劉徹就算現在未理清本質,仍能確定醫屬有著極高的重要性。

畢竟,雖然君權神授天人合一這些東西騙民眾很有用,但真到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們該反的還會反,而醫屬能夠穩定民眾,同時還能讓劉徹多了一條了解治下的渠道,所以讓它保持現狀的存在更好,唯一的問題是,劉徹不知道用什麽理由讓它保持現狀。

閉上眼,劉徹無比惆悵的說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不只是稅錢的事情。”

聞言,陳公主沉默了片刻,將果脯往劉徹那邊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