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糖殼毒藥

回家的路上,鄭桑怏怏的問道:

“那桑弘羊不說自己居於何處,那你日後上哪兒找他?你也是,為什麽不再多問一句呢?”

多問就暴露了啊!

韓盈也有些無奈,她總不能把這些事情掰開揉碎了給母親講吧?

如果是她想的那條路,那兩個人從此就是一個派系裏的人,挑班底,桑弘羊就不可能只看她誠意如何,還得衡量她未來到底是助力還是拖累,剛剛的拒絕,即可以說是要價,也可以說是試探她懂不懂上層的社交暗語,同時究竟是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所以她一旦問了,很容易留下壞印象,不問,等對方出招才是比較合理的選擇。

只是這話不好對鄭桑講,韓盈想了想,直接轉移話題道:“阿母覺著此人如何?”

“甚是不凡。”鄭桑年齡大了,思維上也有些遲鈍,韓盈這麽一說,她也跟了過去:

“能遊學的,家中不止有錢,還得有人教學,這就不是縣裏能出來的普通子弟,更不要說是從洛陽這種我從未聽過的地方,指不定對方走了多遠,敢離家這麽遠的,護衛肯定少不了,錢、文、權都有,說不定,他家中能有當郡守的長輩!”

韓盈臉上多了幾分淺笑。

如果桑弘羊沒有用自己的真名,那她的判斷其實和鄭桑沒什麽區別,說起來,她還得謝謝對方微服私訪時忘了這處細節呢。

“像他那樣的人,肯定有嬰你想不到的辦法。”

被繞跑偏的鄭桑很快又繞了回來,她還是放不下的說道:“你說,多好的機會,可現在連他住哪兒都不知道,這……”

“阿母。”在鄭桑第三遍嘮叨重復起來之前,韓盈制止住了她:

“所謂升職的機會,也不盡得都是好事,他就算是給機會,也要看我願不願意接,此事還不明朗,穩重些也無大概,畢竟上趕著不是買賣,貪相畢露,也容易被對方拿捏,到底要如何做我心裏也有主意,阿母就別操心此事了吧?”

聽女兒這麽說,鄭桑遺憾的神色僵了僵,她小聲念叨了句“我就是擔心你嘛!”而後又用正常聲音抱怨道:

“兒女大了,用不上我了,多說上兩句也不行?算了算了,你自己願意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念叨完之後,鄭桑也真閉上了嘴巴。

這次,韓盈沒有去哄。

韓家的家庭秩序在她的調整下已經穩定,平日裏雖是由母親和陶鵲做決定,但大事兒上真正做決策的是韓粟,而最後真正落槌的則是她,在雙方都有理智狀態下,韓盈願意哄,那便是母慈女孝,她表達出拒絕的姿態,鄭桑也會識趣的不再煩擾。

這樣的默契,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現代家庭最讓人煩躁的地方就在於,工作還能換,但家庭除非下剔骨挖肉的決心,否則是很難脫離的,古代根本跑不掉,那被綁其中的人,肯定會尋求自身地位和權力提升。

而家庭秩序又受外界的影響,好的也就罷了,鄭桑面臨的,則是一群想要間接從韓盈這邊獲得好處的人,那用的手法可就不分好壞了。

最簡單的,先投其所好,混熟了就開始捧殺,誇韓盈是個孝順的女兒,既然孝順,那對母親也得是言聽計從嘍,他求的就是一點小事兒,韓盈隨手就能做到,鄭媼您開個口就行,什麽?韓盈不做?她可真不孝順,這樣的女兒肯定得好好管管!

這種為了自己牟利而定義的孝順,韓盈抓了幾個典型,找到對方犯法的證據,送到了獄掾手裏,來了場殺雞儆猴。

自那以後,基本上沒人再到鄭桑面前講他定義的孝順,而鄭桑也能安定於家庭的秩序。

可惜秩序沒法保持長久不變,一旦受到外力就開始有失衡的風險,緊接著便開始權力的對抗,而在其中,名義則成為了一項很重的砝碼。

孝和婚書一樣,都只是明面上的大旗,但這杆大旗又十分重要,強者沒握著大旗,還可以從別處找補,而弱者要是被他人搶去這杆大旗,那對方手中的旗幟便會化作弱者無法掙脫的枷鎖,使其任由對方宰割。

韓盈面對濟陰郡守警惕,便是因為她相較於對方權力偏弱,而鄭桑又極其容易送出去這份枷鎖,雖然不至於落到任人窄割的地步吧,但肯定得出點血,提前做好準備防止風險才是硬道理啊!

不過現在濟陰郡守這邊麻煩的是後續如何處理,她也不清楚此人是什麽身份,有無背景,應對起來著實讓人頭疼,倒是桑弘羊這邊或許能提供一些幫助,但……

他的官路也有點不好說啊。

韓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桑弘羊說的含糊,但官營二字其實已經暴露了方向。

漢代國家的財政和皇室的財政是分開收的,農人的人頭稅、田稅,是大司農管的,應用於整個國家,比如某些基建工程,給官員發工資,邊疆守衛將領發糧食,以及最重要的給皇帝修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