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北京今天天氣不錯,你們那呢

盛棠對“異時同圖”這個詞當然不陌生。

像是莫高窟中的《舍身飼虎圖》,其畫法就采用了異時同圖。簡單說就是以單幅構圖的形式,打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把不同時間和空間發生的故事巧妙地安排在一個畫面裏,並且在一個統一的畫面上同時表現多個情節和人物。

敦煌莫高窟第254窟中《舍身飼虎圖》是極具代表的一幅壁畫作品,也是盛棠之前打算臨摹完《降魔變》之後再去臨摹的工作計劃。

如果不是遇見了江執,那她現在該會是在254窟中工作了吧,又或者是轉了敦煌文創那邊,開始設計一個又一個精美的周邊產品。

所以說啊,人這一生不定會遇上什麽人。

有的人遇上了也就遇上了,擦肩而過,只是短暫的影響了一下然後各奔東西;有的人遇上了卻成了深刻,他的某句話、某個舉動就在瞬間改變了你的決定,甚至是你的人生。

江執是後者。

盛棠覺得,遇上了江執,她的人生軌跡也一並發生轉變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敦煌裏其實是藏了一幅更全面的星圖壁畫?囊括了不同時間下的星圖?”

江執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盛棠覺得匪夷所思,“這能是真的嗎?”

江執沉思,“我也是聽說。”

“聽誰說的?胡教授?”

江執沉默,良久低聲,“薛顧先。”

盛棠見他的樣子,心口就驀地一慟,他每每提到薛梵教授只是叫他的名字,而且只叫薛顧先。

他是那麽執拗地叫著薛顧先,從不肯叫他一聲爸或者薛梵。

盛棠沒再刨根問底。

想來薛梵教授能這麽說一定是知道些什麽,有人傳第二藏經洞就在0號窟裏,也許,這也是薛梵教授至死都要護住0號窟的原因吧。

可真有第二藏經洞嗎?

誰都無法判斷。

江執轉了話題,不再提薛梵,而是說,“漢墓裏的星圖跟敦煌那卷上的星子分布不同,但也能看出規律來,所以絕對不是胡亂畫上去的。我們假設那幅完整的星圖壁畫存在,那漢墓裏的這幅,是不是也是全圖的其中一部分?就跟敦煌星圖的性質一樣。”

盛棠聽得有點糊塗。

“那為什麽不畫整幅?總不能是因為面積不夠吧?”

“我們所說的一切,都是假設那幅全星圖存在的基礎上進行。”江執輕聲說,“聽過伏藏嗎?”

伏藏……伏藏……

江執見她皺眉凝思的,剛要開口告知,就被她一下捂住了嘴,“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聽我爸說過。是出自佛教,話說就是在戰亂年代,為了避免佛法受損,高僧會帶領其弟子將佛教典籍和文物、法器作為伏藏品藏在各處,等時局穩妥,後世弟子再將其掘出,繼續弘揚佛法。”

江執偏頭看她。

她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怎麽了?”

江執笑言,“我發現你爸那個人……”

“你想說我爸什麽?”

江執想了想,還是有點求生欲的,“我是覺得他教你東西教得有點雜。”

盛棠忍不住笑了,“你直接說我爸不務正業就完事了。”

“不務正業也有不務正業的好處,最起碼不用我再多浪費口舌。”江執這話裏有想著盛子炎的架勢。

盛棠挑眉看他,似笑非笑的。

“當然了,如果你想聽我講,我也樂此不彼。”江執又把話給往回圓,“在講故事上,我覺得我不輸給你爸。”

盛棠看著他。

看著看著就心生感動,忍不住摟緊了江執。

也不知道怎麽了,她就突然心疼起江執來,想著她自小就在蜜罐裏長大的,不說胡作非為吧,也一路橫行到大,總覺得不管自己怎麽折騰,哪怕真是闖禍了,她身後還有爸爸媽媽呢。

可江執呢?

他好像什麽都沒有。

那麽小的他,在醫院送走媽媽的那一刻他該是孤寂痛苦的吧,也是那麽小的他,只身一人前往戈壁深處誓要找到爸爸,危險降臨的那一刻他該是無助恐懼的吧。

那麽小的孩子,那些個大生大死的事他是怎麽扛過來的呢?

江執不知道盛棠這七拐八繞的心思,不過說了句不會輸給她爸,怎麽把她感動成這樣?這要是讓盛子炎看見了得有多傷心。

但她難得投懷送抱,江執也享受她跟只黏團子似的擁著他,軟塌塌的摟著舒服。他就任由她摟著,擡手輕撫她的後背。

“小七啊。”他輕嘆,“你可以適當少點勁,我快被你勒斷氣了。”

盛棠一聽,松了手勁,但還黏著他,忍不住說,“要是我小時候認識你就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吃那麽多的苦。”

江執這才恍悟她突然情緒化的原因,哭笑不得的,他說什麽了就讓她想起他悲慘的童年?

他認真地回她,“相信我,如果你小時候就認識我的話,我會吃更多苦,因為我還得照顧一個走路還不利落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