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塵封的工作日記

胡翔聲在生活上是隨遇而安的人,但面對工作上的事那是一絲不苟,江執眼睛毒,拆穿胡翔聲對他在技能和對敦煌壁畫了解程度上的試探,胡翔聲尷尬雖有可沒覺著這是多此一舉,畢竟接下來江執要面對的那可是歷史瑰寶。

江執抵靠著桌角,雙手搭在桌邊,沒喝水,耐著性子聽胡翔聲說完,一語中的,“胡教授安排的都是自己人吧。”

“是。”

江執垂下眼,沉默了少許,說,“薛顧先失蹤前接手的就是0號石窟?”

這一次胡翔聲沒那麽幹脆回答,停擱的時間長過江執剛剛的沉默。江執擡眼看他,胡翔聲嘆了口氣,“等我一下。”

他走到档案櫃的盡頭,最裏層的是上了暗鎖的房間。從江執的角度看過去,能瞧見胡翔聲開鎖時手在輕顫。房門開了,裏面很暗,胡翔聲進去後一抹燈影也就亮了,約莫三四分鐘,房裏又暗了,胡翔聲從裏面出來,手裏多了只箱子。

是一個長約30厘米左右扁平狀的金屬匣子,匣子面上刻了天女的圖案,很細的銀色線條,就跟工筆畫似的。匣扣是齒輪帶數字密碼的,一共三組。

胡翔聲將匣子放在桌上,當著江執的面將數字定格在“930”,只聽匣子“啪嗒”一聲響,江執眼裏的情緒也觸動一下。

匣子裏躺了本工作日記,厚度跟匣子的高度對等,褐色牛皮紙封面,早已泛舊,右下角的位置有鋼筆簽的名字薛梵

江執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盯著日記本封面上的簽名,緊抿著唇,下巴略有僵冷。

“顧先這個名字已經好久沒人叫了,尤其是年輕一輩的修復師,只知薛梵不知顧先。”胡翔聲小心翼翼地將工作日記從匣子裏拿出來,輕撫了一下封面,然後遞到江執面前,回答了他剛剛的問題。

“0號石窟的確是顧先負責的,他失蹤後,0號石窟裏的秘密就跟著這本日記一起被封存了。”

江執接了過來,看著日記沒有說話。

胡翔聲繼續說,“第0號石窟所處位置特殊,如果不是當年也下了一場今年這麽大的雨導致洪水沖刷山墻,那麽顧先也發現不了那個石窟……”

他的話頓了頓,少許又是一聲低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再開口聲音惆悵,“作為敦煌壁畫的守護人,也許我不該這麽說,可是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如果當年沒有發現0號窟,如果當年有專業的修復團隊協助,那麽顧先就不會勢單力薄獨自工作,也不會跟著魔了似的天天待在石窟裏,更不會後來失蹤。”

“又如果,當年我沒有半途被調走,再如果,那天我能陪著顧先一直待到天亮……”

沒那麽多如果,一切都成了定局,事實上他就是失去了這世上最好的搭档。想當年他和薛顧先兩人可是為數不多的職業修復師,也是院裏的頂梁柱,攜手共度最艱難的石窟修復生活。

胡翔聲永遠記得當時薛顧先發現石窟時候的亢奮,也記得薛顧先首當其沖攬下石窟的修復工作,更記得他和薛顧先坐在距離石窟窟門不到一公裏的枯木上,薛顧先看著石窟的方向,跟他說話時眼裏是熠熠生輝。

顧先跟他說,我有預感,如果能夠完全解開石窟裏的秘密,那將會震驚整個世界!

那一天是黎明前,天際昏沉沉的暗,還未有透亮的光扯破天空,正值黃沙橫行的四月初,哪怕有了一場意外的洪水,風沙季也從未讓步。

天亮後,就不見了薛顧先的蹤影。

“0號石窟特殊,在沒有最合適的人選和最穩妥的修復方案前,院裏盡量保持它的原態,做了不對外公布的決定,直到今年的這場大雨。”胡翔聲說到這擡眼看江執。

“我知道你早晚都會沖著0號石窟來,也知道你為了能夠接手0號窟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這麽說吧,不論是修復技能還是對敦煌壁畫現狀的了解你都是最佳人選,所以今年因為洪水的緣故不得不修復0號窟的時候,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

江執手攥著工作日記,遲遲沒翻開,臉色看著平靜,但眼裏的溫度是涼的,良久後他問,“0號窟裏藏了什麽秘密?”

胡翔聲語氣沉重,“17窟知道吧,被黃沙埋了900多年的藏經洞,後來被王道士發現,17窟一開,裏面大量經文、畫卷佛經等文化瑰寶被販賣。對於17窟來說,至今留了兩大疑團,第一,藏經洞當年為什麽被封藏?第二,除了17窟外,整個敦煌會不會有第二個藏經洞?而0號窟也是被先人刻意封藏在遠離石窟群的位置,我們懷疑它就是傳說中的第二藏經洞,如果能完整修復0號窟,可能也就順帶解開17窟被封藏的秘密。”

“只是懷疑?”江執質疑。

“目前只是懷疑。”胡翔聲明白他的意思,輕聲解釋,“0號石窟四壁和塑像病害嚴重,當年顧先接手0號窟的時候因為人手有限,只做完對石窟的清理工作,還沒來得及細究就出事了。但憑著顧先多年的壁畫修復經驗,他認為0號窟極有可能就是第二藏經洞,我跟他是多年搭档,雖然目前還沒定論,但我相信他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