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我用一萬種方式飛向你

在家裏三個女人的悉心照料下,一周後父親順利出院。盡管他們再三催促我回校上課,我仍執意多留了一陣幫父親做身體的調理康復。老班和姜谷雨也輪番打來電話。一個問我何時歸,第一二名不在,班裏的學習氣氛都不濃厚了;一個問我還歸不歸,找不到人吃喝玩樂,生活真是了無生趣。重獲家庭溫暖,我舍不得走,對這個說快了快了,對那個道要歸要歸,一晃又是半個月。

返校前,我為姐姐和廖繁木的愛情做了一點兒力所能及的努力。偷師老班,那日早晨我用手機錄下了姐姐說的每句話,又將錄音文件用廖繁木送我的五位數QQ離線傳給了他。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使用這個QQ號。它也不再是我獨自守護的秘密花園,而是我播下希望之種的土壤,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姐姐和廖,不,姐夫心間開出幸福之花。

樂川清修不在的日子,我也過得超然與世無爭,有大把時間讀書學習,一天天還算充實。老班卻嫌我過得太寡淡,約三五好友喝酒吃飯,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到頭來,照舊是他喝得酣然暢快,非要給我們表演蒙古長調呼麥,可怎麽聽怎麽像吐痰,只有紫嫣姑娘全程投以崇拜愛戀的目光。

白駒過隙,轉眼深秋已至,姜谷雨相約去公園賞銀杏拍漢服寫真。我吸取上次做反光板小妹的教訓,嚴詞拒絕。姜谷雨不依不饒,說這次拍攝主題是“六局女官”,其中尚食局司藥的人設最適合我,還特意買了套《女醫明妃傳》裏劉詩詩同款的襖裙褙子,保證能把我拍得美美的。

拗不過姜谷雨的三寸不爛之舌,我又跟著漢服社的美女姑娘們和背著長槍短炮的男友們故地重遊。深秋時節的銀杏美到極致,如詩如畫,昨夜風起葉落鋪就一地錦繡,站在鋪天蓋地的澄澄金黃中,身心陶醉。更醉的是,我依然沒能逃脫反光板小妹的命運。姜谷雨的理由相當之合情合理,最好的當然要留到最後,不急不趕,不慌不忙,慢工出細活。

六局二十四司挨個拍到最後,姜谷雨玉手一擡,指去遠處紅墻邊一株葉茂繁盛的銀杏樹,讓我先換衣服過去找找感覺,他們收拾收拾隨後就到。忙活大半天,我的確需要找找感覺,不然該跟著“打道回府”的感覺走了。

穿一襲白底繡銀的長裙襖來到銀杏樹前,我已經累到無力再欣賞美景,往樹下石凳一坐,懶得再動一動。眼珠子轉一圈不見姜谷雨他們的蹤影,我見面前石桌上鋪滿落葉,便順手拿起一片玩起來。

“銀杏葉,別名飛蛾葉,鴨腳子。性味甘苦澀平,歸心經肺經。斂肺,平喘,活血化瘀,止痛。用於肺虛咳喘;冠心病,心絞痛……”

嘴裏喃喃自語地打發無聊,銀杏葉於指間轉動,我突然留意到葉面上寫有一行小字。拿近細瞧,像有人故意寫下的,但寫的是些我看不懂的奇怪符號。好奇心大作,我又翻看起石桌上的銀杏葉,驚奇地發現幾乎每一片葉子上都有一行小字,字跡雷同,也都由奇形怪狀的符號組成。即便其中有我認識的英文字母和數字,但組合形式怪異,看上去毫無規律。

將銀杏葉有字的一面整齊排列開,突然間我靈光乍現,由此聯想到樂川曾教過我的密碼文字,便輕易猜到這些奇怪符號不外乎那三個字。也只有他才會不嫌麻煩,玩這種小浪漫。

我心下一喜:“樂川?”

環顧張望,上揚的嘴角又一點點抹平。恰有一陣風來吹散滿桌的銀杏葉,我無暇多想,慌忙彎腰撿回四零八落的片片黃葉,只聽天空中傳來陣陣嗡鳴聲。循聲望去,我都驚呆了。十幾二十架各式無人機不知從哪裏鉆出來的,正浩浩蕩蕩地朝我這個方向聚攏飛過來,每架無人機底部似乎還夾著一張紙片。

我腦袋空空,傻傻地站著看它們由遠及近,繞著我懸停在空中,像是列隊等我檢閱。原來那些不是紙片,是一張張熟悉的照片——有青山綠水、梯田落陽、古街雨巷,還有“靈川縣人民政府”,“靈川縣教育局”,“靈川縣住房和城鄉規劃建設局”,“靈川縣第一小學”……

我和樂川“天注定”要在一起的證據就這樣從天而降。我小心翼翼地一張張取下照片,目送無人機逐漸飛遠消失無影,我鼻尖一酸,又驚又急。

“樂川,你快出來!”依然無人響應,像在做一場幻境美夢,隨時會人醒夢碎。我氣鼓鼓地仰頭望天,“你有本事也從天而降啊!”

“我倒沒那本事。”

背後響起的還是那個磁性好聽的嗓音,還是那種調笑輕松的語氣。我又像木頭似的定住不會動,樂川已來到我的面前,竟然也是一副古裝扮相。青碧底色的長衫,衫角綴繡朵水紅荷花,腰間別一枚金黃流蘇青玉佩。一束長發高高綰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內,星眸含笑,膚白唇紅,完完全全就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像極了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