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5頁)
“郡主所言甚是,可連您都已紆尊降貴為將士們奔波做起粗活,又哪去尋人手。”
崔舒若把嶽雁容推了出來,“您看她如何?”
闞郎中不解,“雁容啊,她不是一直幫著呢嘛。要不是有她,老夫還真不能安安心心給人治傷。”
她親自幫闞郎中倒了碗水,“不如您收她為弟子,您也能多一個弟子幫著治病救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崔舒若說起話總是慢慢的,帶著點循循善誘的語調,要是不注意定,許是點頭同意了才能發覺不對。但闞郎中好歹是整座城,甚至是軍隊裏都能稱得上數一數二的郎中,還不至於老眼昏花,被崔舒若輕易哄騙。
他當即把崔舒若倒的那碗水往崔舒若的方向一推,“郡主好意,老夫怕是無福消受。雁容雖有幾分天資,但斷沒有女子學醫的道理。”
崔舒若還欲再勸,外頭就被擡了一個昏迷不醒,身上肮臟的流民進來。
闞郎中顧不得郡主,連忙上前,“他怎麽了?”
掀開流民的褲腿一看,那腳都爛了,長滿蛆,身上也都是跳蚤。
旁人一見,嚇得連忙跳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屋內的人都掩住口鼻。
但闞郎中嚴肅起來,也不躲閃,命人把乞兒擡進去。好在麻沸散一直都是備好的,闞郎中給流民喂了麻沸散,沒多久他就意識模糊。
崔舒若釀出了烈酒,後來她又極力普及到軍營,如今闞郎中他們治傷都會先將自己順手的器具浸泡在其中。
不及後世樣式多,也就是幾把而已,一半是彎刀的模樣,只有巴掌大,還有些到尖頭銳利,大小不一。
也正是因此,在‘刮骨療傷’後因為高燒不退而過世的將士少了許多。
那流民的傷實在厲害,光憑闞郎中一人定是不行。然而還沒開始,為他打下手的學徒不過是冷不丁瞧了幾眼,就憋不住沖出去嘔吐。
氣得闞郎中大罵,崔舒若看準時機,把嶽雁容推了上去。
嶽雁容整個人先是一懵,崔舒若見狀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信你,莫怕。”
然後就帶著她主動走到闞郎中的面前,“不如讓雁容一試?”
闞郎中看了眼外頭吐得昏天暗地的學徒,無奈下只能點頭應了。
嶽雁容就這麽被趕鴨子上架,莫名打起了下手。她不怕嗎?她不覺得惡心嗎?
不,她怕,她覺得惡心。
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盡管臉色青白,可嶽雁容還是強忍住腹腔翻騰的滋味,開始為闞郎中打下手。漸漸的,她開始進入狀態,神情認真,也就顧不得嫌惡心了。
崔舒若作為旁觀者,將她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到了闞郎中不由得贊許的點頭。
崔舒若便明白,此事穩了。
好不容易將蛆取出來,又挖去腐肉,最後倒了藥粉,包紮後之後,連闞郎中這樣經驗豐富的郎中都滿頭大汗。
等到他重新清洗過手,崔舒若再次為他倒了一碗水,這回她換了個委婉些的說辭,“您若是得空,可否教雁容些醫家典籍,定能叫她受益匪淺。”
闞郎中看了眼緊張屏氣的雁容,余光瞥見在麻沸散作用下安然昏睡的流民,他渾濁遍布紅血絲的眼裏似乎有了主意,緩慢點頭,總算是應下了。並且闞郎中最後拿起那碗水,一飲而盡。
這邊是闞郎中的態度了。
他確實覺得可惜,嶽雁容是個相當好的苗子。既然郡主有命,那便不對外說是弟子,一樣的傳道受業便是,說不準自己當真能教導出一個如義妁般的女醫。
嶽雁容這時才敢喘氣,臉上漾起無邊期許與喜悅。
崔舒若淺淺而笑,並不意外,她為嶽雁容找上闞郎中,自然是來之前就尋思好的。她別的不行,但觀人尚有幾分心得。行事自也是謀定而後動,總不好白白叫人看笑話吧?
嶽雁容對闞郎中和崔舒若都是千恩萬謝。
自那日以後,崔舒若也不讓她繼續在自己的身邊侍候,除了每日晚間還是一道和府裏的婢女們回去歇息,幾乎整日都留在醫館打下手。
崔舒若比旁人想得多些,親自命人給嶽雁容送去了筆墨紙硯,既然在闞郎中眼裏,嶽雁容已經是半個弟子了,就不會任由她繼續大字不識,僅僅是口口相傳些藥理口訣。想要在醫道上有所得,要學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若是不識字,即便通些藥理,最後也只能做個山野之地的粗淺鈴醫,不可能成為如義妁般名垂青史的醫者。
崔舒若身邊的婢女多,雁容其實並不出眾,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並無影響。
崔舒若望著逐漸冒出嫩芽的老樹,心中感嘆,但願她今日所為,能讓世間多一位醫道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