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猶憐草木青(28)(第2/4頁)

就是趙氏也在百哭之中強撐著病體過來要她給川哥兒和升哥兒留點:“自家人當然要最好的喝,你可不要因為巴結外人就不給自家人好東西。”

折綰總是能被她的話弄得啼笑皆非,道:“早就留了,已經給武先生和林先生送了過去。”

升哥兒的先生姓林。

趙氏眼巴巴的,“那就好——鶴春今日喝藥了嗎?”

折綰:“沒有——自從母親給他送了個婦人來,他如今便連去看大夫的話也不說了,何況是喝藥。”

趙氏聞言大失所望。這段日子,她已經把自己五六歲到如今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三四遍——她確定自己是積德行善的。

她出身世家,父親雖然不是嫡子,但最後也承襲了爵位。她自小跟著嫡祖母長大,很是得意,要什麽就有什麽,就連父母兄妹都得讓著她。

等到大了,祖母親自做媒,給她說了英國公府的婚事。夫君英俊,出身名門,雖然頭胎生了個女兒讓她著急了一兩年,但等到鶴春和鶴憫出生,她就徹底安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見人就露笑臉,平常都不罵人的——就算罵,也沒有壞心。

命裏最不好的便是女兒被太後搶了去,最後去世的時候都沒見著臨終一面,讓她心裏耿耿於懷。當時肯定是咒罵過太後等人的——但這是人之常情,她並不後悔,也不覺得老天爺要用此事來懲罰她。

最後就是鶴春娶媳之後事事不順。

她神色僵硬——若說真有報應,只能是應在了折琰身上。

折綰就聽說趙氏偷偷摸摸給長姐做法事去了。而後又聽說她做了個斷子絕孫的噩夢,天還沒亮套上馬車就去長姐墳頭祭拜,回來一身的泥巴,折綰親自去瞧了,她絕對是在墳前摔了一跤。

刕鶴春知曉此事之後還尷尬的對她道:“若是我這病能讓母親認識到自己的錯處,也算不得壞。”

折綰嗤笑一聲:“是嗎?那你可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這人還真會給自己挽回尊嚴。好嘛,如今他的天閹倒是成了好事。

刕鶴春如今在她面前低了一頭,被她用這般語氣陰陽怪氣幾句也不敢說什麽重話,只能臉色難看的道了一句:“是我說錯話了。”

但折綰的態度卻讓他松了一口氣。

她看起來並不強求子嗣,只是單純的懟上一懟——這就比母親好多了。母親如今真是讓他覺得窒息。

但他又很擔心——哪個女子不想要孩子呢?何況川哥兒不是她親生的。

想來想去,刕鶴春最後敬佩的還是她的品性:她是真把川哥兒當成是自己的兒子了。

他唉聲嘆氣,“是我對不住你。”

然後頓了頓,“也對不起阿琰。”

他現在只要一聽到藥字心裏就難受,總覺得如鯁在喉。他跟母親道:“我自小就讀聖賢書,至後面科舉進仕,為官四載,四處為民奔波,都是大丈夫模樣——母親如今卻要我跟個鄉村野婦……”

後面的話他都說不出口,艱難道:“母親實在是羞辱我。”

他是在這時候才真的覺得阿琰苦的。這時候才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頹然的想:阿琰當年喝下那味愚昧的藥時,可曾恨過嶽母,可曾埋怨過自己?

他掩下心裏的傷戚,對折綰抱怨:“我如今裏外不是人,母親也恨我不肯聽話吃藥和納妾。”

好像這樣抱怨其他人,他的心裏就能好受一些。

折綰笑了笑,道:“母親都是為了你好。”

“母親沒有壞心的,你別誤會她。”

刕鶴春一張臉就紅白交替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折綰的心情越發好。她把後宅這些事情拋開,給玉丹崖送了許多衣裳過去,“我這陣子忙,倒是沒問你和狀元郎的好事——怎麽如此快就定下了?”

玉丹崖高興的道:“父親覺得他好,祖父便去相看了,回來也覺得好,又怕他是裝的,便請了相熟人家仔細打聽,這般那般一頓問,還請了他上門做客,祖父親自跟他對談幾日,覺得他人品無損,頗有才華,就同意了。”

誰知道他竟然中了狀元。祖父便湊趣,得了個“榜下捉婿”的佳話。

折綰牽著她的手在花苑裏面閑走:“那你自己可滿意?”

玉丹崖點頭,“我自然滿意。”

人是她一眼就瞧中的,哪裏會不歡喜。

但頓了頓,她猶豫著道:“可是我又怕以後會後悔。”

折綰就拍拍的她的手,“嫁給誰都可能會後悔,但也不用怕,你這般的身份,家裏就是後路。只要你自己拎得清,他不敢欺負你。”

玉丹崖:“要是我家敗落了怎麽辦?”

折綰:“哪裏能這般說,快呸一聲。”

然後頓了頓,道:“要是家裏敗落了也不要緊,人在世上,總是要活的。你看那些吃不上的乞兒不照樣在活麽?只是活得艱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