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猶憐草木青(3)(第4/5頁)
越王:“是,他最後沒學好。”
刕鶴春就以為越王是因為自己說了溫如故而氣,心裏並不服氣,但嘴巴卻道:“你是氣這個?你若是生氣,我便向他道歉。此事是我不對,無論他不洗澡不洗澡,去不去青樓,我都不該說他。”
越王還不熟悉他麽?聽他這麽說就知曉他是什麽意思,嘆氣道:“你也道不了歉,他如今應該投胎轉世去了。”
刕鶴春本有千百句話等著,但此話一說,他就跟啞巴了一樣,好一會兒才道:“不會因為我說了他一句去青樓不好,他就想不開了吧?”
越王搖搖頭:“不是。”
他道:“他去青樓,你說他,怪不得你,你是個正人君子,你看不慣,他也不怪罪你。”
“但他去青樓不是為著灑銀子的,是為了賺銀子。他缺銀子,便去青樓給姑娘們寫詩寫曲子,以此謀得一些銀兩度生——我還是要為他為你解釋解釋。”
刕鶴春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為了他遠離我?”
越王:“也不止因為他一個人吧,你的脾氣就是這般,眼睛裏面揉不得沙子,又看不起這些出身低下的人。我將他們籠在門下,是當做客人的,你卻一口一句小人驟然富貴,說他們吃相難看——鶴春,你太高高在上了,根本不把眼睛往地下看。”
但越王卻喜歡跟這般的小人物結交。他喜歡跟他們交談,說說那些地裏的活計,吃不上肉的時候上山打獵該怎麽做才能獵得更多的獵物。
他是皇子,不需要再往上走了,再往上走,太子和其他皇兄們就該忌憚他。他對目前的日子很滿意,也很享受小人物的追捧,能解救他們於一時他也很高興。
但鶴春卻頻頻跟他說這般不好。說得多了,他也會惱怒,卻不會責怪。
直到溫如故去世。
溫如故是燒死的。
他來京都的時候都不會太說官話,一口北邊的口音怪得很,也節省,即便是簡單的熱水也不多用。冬日裏少洗澡了幾次,衣裳也沒有換新,鶴春每次跟他說話都皺眉。
越王記得,他也是個講究面子的,不好意思像其他人一般白吃白喝,就去幫著後廚劈柴。
越王勸解了幾次,他卻道:“哪裏好什麽都不做。”
後來不知道經誰介紹,去了青樓給姑娘們寫詩寫曲,便又被刕鶴春知曉了,冷嘲熱諷了一次,“你這般枉為讀書人,也是給越王丟人。”
溫如故羞得臉面通紅,因手上終於攢了些銀子,便搬了出去。他也不去青樓了,又找了一份抄書的差事。
那晚上抄書太晚,燭火倒了下去,燒了他的書和屋子。本是沖了出來的,但又想起了自己的族譜還在屋子裏,冒著大火進去,最終沒出來。
越王知曉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彼時太後病了,他和越王妃在皇宮裏面陪太後,等出來的時候知曉此事,差點暈了過去。
這件事情其實也怪不得刕鶴春。但是刕鶴春卻又開始對他的新門客袁耀指手畫腳,道:“他這般的人,實在是投機取巧,一心為了名利。說什麽閩南茶葉可以救民,我看啊,他是披了閩南的百姓在身上,誰先踩他的主意不好,便要踩閩南百姓一般,可不得捧著他了麽!”
“無功,這滿朝文武,也就是你信他的鬼話了。”
越王聽了心裏不喜,很想跟他說道說道,但卻已經沒有那個心情了。他就慢慢的淡了刕鶴春,誰知道他一點也沒發覺!
越王妃還勸他,“當真要這麽斷了?他這個人毛病雖然多,但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越王暗暗抱怨:“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句話是真的。直到今日他也是如此想。他對刕鶴春道:“你知道你一句驟然富貴,就已經否認了他們這一路的艱辛嗎?”
“好比溫如故。他是從隴州偏遠小村來的,那裏遍地都是沙子,哪裏有水啊。他小心翼翼用水有什麽錯處麽?他自小就窮,又是冬日,冬衣多穿幾次怎麽了?”
越王是個很能感同身受的人,想到燒焦了的溫如故還心有酸楚,道:“他去青樓不是為了嫖,只是問了溫飽,你沒有知悉全貌,便斷然為他定了罪,羞辱他不配住在我的府上,又是什麽君子之風呢?”
刕鶴春傻眼了。
他是真不知道這些的。
越王就感慨道:“鶴春,你總說我門下多驟然富貴的小人嘴臉,可他們無論是愛銀,還是愛美人,都是因為突然得到,便開始享受。”
“可他們享受的東西,是你自小就擁有的。我一直覺得,你是沒有資格這般說的。”
越王說了這麽多,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站起來,道:“你我實在是道不同,那就不要再來往了。”
刕鶴春沉默以對,被這一番話說得擡不起頭,但又覺得越王把這麽大的罪責給他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