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上門請(三)◎

鄭二郎在旁邊看得心肝直顫, 他也是頭一遭看見有當女婿的敢和嶽丈拍桌子幹起來,他是真相信,若是今兒嶽父不讓那後娘去她親閨女家吃酒, 這獵戶女婿真能把嶽父家的桌子給拍成兩半!

莽夫,果真是個莽夫!

鄭二郎自詡是個知禮儀懂感恩明是非守規矩的文化人,他上過兩日私塾,可比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強多了,便是不咋看得上嶽父一把年紀還娶了個比他年輕許多的後娘, 而且琴兒對這個後娘也是諸多不滿,說她是個攪家精,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說過啥,畢竟嶽父就是嶽父,便是心裏有再多意見,當女婿的都不能和他明著橫起來,不然說出去人人都要說他鄭二郎不敬重嶽家, 罵他不孝順。

可這獵戶卻是差點把他嶽家堂屋桌子都拍爛了, 瞧瞧那大掌和力道,好懸他拍的是桌子不是嶽父大人,不然怕是十個嶽父都不夠他拍的。

這連襟有點脾氣啊。

鄭二郎最怕的便是這種莽夫,跟莽夫是不能講道理的,“有理說不清”這話說的不就是衛大虎這種人,真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堂屋裏的氣氛裏一時凝滯住了, 鄭二郎左看看右看看, 老丈人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手指頭都在發抖。這連襟也是, 橫著一張兇臉,半點不退讓,他有些尷尬地開口:“這,這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哈,沒必要鬧成這樣,有啥事咱好生商量,別、別動武。要我說,這事兒還得問嶽母的意思,看嶽母是上我家吃酒,還是去妹子妹夫家。”

見大家夥都不說話,鄭二郎都後悔開口了,他幹啥要開口啊,關他屁事啊。可說都說了,覆水難收,他便看向嶽父,勸道:“妹夫說的也沒錯,咋能叫嶽母在家看家呢,這說出去誰不得罵我家琴兒和大哥二哥不孝順,咱都不是不孝順的人,咋能背這口黑鍋?咱聽聽嶽母是咋想的,看嶽母的意思。嶽父,您說呢?”他都恨不得用胳膊肘捅嶽丈了,隨便誰看家吧,反正不能是嶽母看家,人親閨女親女婿都回娘家了,眼下正瞧著呢,當著他們的面敢把後娘當狗使喚看家,他擔心那獵戶會直接抄刀子把這屋人當頭野豬給放血。

你和獵戶能講啥道理啊,那就是個莽夫!

還看不清形勢嗎?他這個當親女婿的要給他嶽母撐腰呢!

是他經得住他揍,還是嶽父大哥二哥經得住他一拳?反正他是經不住的,趕緊的吧,隨便大嫂二嫂誰在家看家,這錢家他是半點待不下去了,趁著天還沒黑,趕緊的走人!

錢廚子咋可能看不明白,但被繼女婿拍桌硬剛,還是在他錢家,他衛大虎就敢這般囂張,半點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心裏氣不過,感覺面子裏子都丟了,便梗著脖子不說話,正好此時買酒回來的錢大郎和下地回家的錢二郎進了院子,連在外頭耍的狗子都蹦跳著回來了。

家堂屋裏坐著這麽多人,錢大郎錢二郎都有些吃驚,咋桃花和她男人也來了?今兒啥日子啊,女婿們都上門了。

甭管和衛大虎熟不熟,錢大郎跟著他爹四處做席,面子功夫那是半點不落,他臉上帶笑走到堂屋,先是把手裏的酒放桌上,看著桃花和衛大虎笑道:“桃花和大虎咋來了?”

桃花叫了聲大哥二哥,把要請娘和狗子上門吃酒的話說了一遍,狗子也看見了她和衛大虎,他嗷嗷叫著沖過來撲到姐姐懷裏,桃花伸手把他抱住,她看著錢大郎,皺眉道:“大嫂說叫娘在家中看家,家裏的雞和豬沒人喂,大哥,我是妹子,家裏別的事兒我管不著,也沒有說話的余地,但事關娘,這話我不吐不快,琴兒姐生孩子是大喜事,全家上門道賀,這本是應該的,但咋就唯獨落下娘?還叫娘一個人在家裏守著門?”

錢大郎臉上笑容微變:“桃花是不是有啥誤會?咱沒有落下娘,是娘自個不願去啊。”

“娘因為啥不願去,大家夥心裏都有數,我也就不說出來了,免得你我面子上不好看。”

錢大郎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看著桃花,眼眸微眯:“你這是什麽意思?”

桃花嗤笑一聲,並不說話。

錢琴兒那點小心思當誰看不出來,她沒出嫁時就愛搞這些小動作,每日和村裏姑娘說自己每天在家裏有幹不完的活兒,日日都裝出一副疲累困乏的樣子來,好讓大家夥在私下罵娘,說她這個後娘磋磨前頭留下來的女兒。

娘為啥不願去鄭家,還不是錢琴兒表面裝著邀請娘去鄭家吃酒,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但私下裏卻一句又一句的後娘,就是提醒娘,你不是她親娘,可別沒皮沒臉的湊上來,鄭家不歡迎你,她錢琴兒也不歡迎,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錢大郎說什麽娘自己不願意去,桃花都懶得和他維持這個面子,具體是咋回事兒,大家夥心裏頭都清楚,就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裝瘋賣傻了,你願意裝瘋,她還不願意扮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