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4頁)

“不會。”

“可是你就是很愛她。”

“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愛她的。”向斐然目光平靜。

他也不是生下來就被設定了程序,非愛她不可的。他無非只是要回到不愛她的狀態而已,跋山涉水,總有一天。

方隨寧不再特地開玩笑松泛氛圍了,正好護工送了餐食進來,向斐然略吃了一點,接了來自同僚的兩通慰問電話,問方隨寧:“真不能走?”

方隨寧指著門口:“你走到那兒試試呢?”

向斐然依言走了,單人病房不大,越過床,短短三步的距離,一陣暈眩猛然襲上頭頂。扶著門框平復了一會兒後,乖乖地回來。

“醫生都說了,就算底子好也不能折騰啊。”方隨寧叉起隨餐附送的一小塊蜜瓜。

“給我找點事做。”

方隨寧一臉“excuse me”,“玩手機啊。”

“現在看不進去文獻。”

方隨寧:“?你懂不懂什麽叫’玩‘手機?”

向斐然只能拿起手機。屏保是他和商明寶的合影,他換了,從系統裏隨便選了張風景圖,點開微信,看到她還在他的置頂,試了數次,那個「刪除對話」的紅條出現又滑回去。

還是舍不得。

那就不對抗了,順其自然吧。也許商明寶會把他刪了。

他後來開始整理相冊。相冊分門別類井井有條,向斐然長按那個名為“商明寶”的相冊,刪除了裏面所有的照片。

方隨寧下午還要參加劇團的排練,吃過午飯後便匆匆地走了,走之前叮囑他不要掙紮,安心躺平。

“對自己好點。”她手指指著他鼻尖說,被向斐然蹙眉移開,“少沒大沒小。”

方隨寧沒想過她一走,向斐然臉上的神情、眼眸裏的所有色彩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病房裏靜得讓人難以忍受,靜得像一個壓力球,擠迫著他、封閉著他、喧囂著他。他耳朵裏的蜂鳴一刻也未停止。為了蓋過這個聲音,向斐然打開了壁掛電視,找到了最沒營養最嘈雜的一档節目,認認真真地看著,像看學術報告。五分鐘後,他滿身冷汗地下床,鎮定走到洗手間。

伏到洗臉盆上的那一刻,一團鮮血再度毫無預兆地嘔了出來。

原來真的會吐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向斐然會覺得他的同僚在誇大其詞,而方隨寧進行了二次渲染。

他怎麽會吐血呢?他覺得自己一切都還好,昨晚上的錐心之痛只是一瞬間,他現在很平靜,心態平穩,對於失去商明寶這件事,他曾經每夜惡夢,但真的發生了,似乎不過如此。

為什麽會吐血?

洗臉盆裏還有方隨寧剛剛洗手後留下的水跡,漸漸地稀釋著這一團比昨晚稍黑的血。

向斐然目光感到陌生地靜看了會兒,撥開水龍頭到最大。

雪白的瓷盆恢復到了潔白,他擡臉,看到嘴角的血跡後,面無表情地用大拇指撚抹過。

兩天後,整個會議行程結束,向斐然跟團隊一起回國。回國前的一個聚會在西五十六街附近,鬼使神差地,他上了樓,來到他跟商明寶曾經住過的公寓。

插不亮的聖誕樹,三天的暴雪,冰箱裏的小鴨子,從鞋底和褲腳泥土裏種出的二十四株植物最後都被商明寶精心養死了,在望得到哈德遜河的窗台上,他第一次親吻到了他心愛的姑娘。

如果是影視劇,也許會正巧碰到新客入住,工人搬出舊床墊,他們會駐足寒暄幾句,他會說我曾在這裏住過。但沒有,房門緊閉,唯有門牌被換了個新的款式。

向斐然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他不知道在醫院的那天,方隨寧曾在排練途中接到商明寶的電話。她問他情況怎麽樣,方隨寧說他只是氣急攻心,全身檢查什麽的,還是回國再做吧。

她聽得出商明寶的擔憂、自責和強忍著的想跟她多聊幾句向斐然的渴望。

方隨寧不是沒脾氣,她多想狠狠地罵她一頓,指責幾句,問她知不知道向斐然連戒指都挑好了,價格夠她從頭再從紐約折騰到巴黎一次。但方隨寧忍住了,因為她什麽不了解,沒有置喙的余地。

她還想問問商明寶,你會不會後悔?向斐然這個人,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不是會在原地等的人——你在做決定前,有沒有充分、確切地了解過他這一本質。

那天的午後,方隨寧的排練廳漫漶在陽光與塵埃中,向斐然的病房外有一道身影停了很久。

多想走進去,若無其事地問他還好嗎,讓他保重身體。假裝這兩年的事從沒發生過,她沒出口傷害過他,她帶著對他的堅信一往無前,前路是莊嚴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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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向斐然的第一件事是找向微山攤牌,說他會退出公司。

兩個月的時間,他介入得不深,談不上負責不負責的,但向微山很惱火,在辦公室裏砸出煙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