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4/5頁)

這一年的五月,有一個中國導演名叫商陸,拿到了最佳導演獎,有一個中國演員名叫柯嶼,拿到了戛納影帝——是並列,雙黃蛋。

姓商,不必多猜。

方隨寧知道商陸也曾在巴黎求學,他的導師是她暫且夠不上的大佬,她也知道商陸的很多故事,激勵著她。她拍了照,分享給商明寶,恭喜她小哥哥獲獎。

商明寶在珠寶設計的專業課上回復了她,祝她未來有一天能將國粹唱響在巴黎歌劇院的殿堂。

她在大二的秋季學期便轉到了珠寶設計專業,又不想延遲一年畢業,便卯足了勁地學、修學分。廖雨諾起先聽聞她真要轉專業,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問:“那我怎麽辦?”

她們吵了一架,不歡而散,隔了兩日,商明寶主動去和好。可是她畢竟忙,跟shena一起跑遍了全球珠寶市場和礦區,又要兼顧課程以及Wendy介紹給她的貴婦們,再難陪廖雨諾一塊兒沒心沒肺了。

廖雨諾雖覺得天天蹦迪喝酒沒意思,但習慣了每天喝到三四點的日子,雖厭倦,卻覺是漩渦,抽身不出。戒斷一陣,PDF裏說她在家裏失寵了沒錢了,她便又穿著新高定、帶著做完熱瑪吉的臉和剛捏好的新鼻子殺了回去。

宿醉第二天,廖雨諾偶爾會去陪商明寶聽課,看她在速寫本上畫戒指。

“將來我結婚,戒指要戴你設計的。”她曬著教室窗口的陽光說,吐息中有酒味。

商明寶不嫌棄她宿醉的氣味難聞,專心致志中說:“好啊。”

不過商明寶並不常設計戒指,她在自然中學到的功課如此繁復絢麗,以她目前的思路,還不能很好地凝聚在這小小的一圈田地上。她喜歡設計項鏈、胸針與表盤,研究最好的鑲嵌工藝和金屬骨架。

只是第二年廖雨諾生日,她終歸是忙忘了,遲了一天送上禮物。也曾在Wendy的宴會上忙得焦頭爛額時沖去警察局撈人,她酒駕,問她嗑藥沒有,她咬死說沒嗑。在警局冰冷的長椅上,商明寶蹲下身,牽她的手:“cheese,你找點事做吧,好好上課,不行嗎?”

她快被學校勸退了。

廖雨諾確實發奮上進了一陣,但她身邊朋友太多,各人有各人的精彩,她好忙,忙到顧不及上課。聽她母親告知,她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績點高達3.8時,她沉默著,說就是因為她出身夠爛才這麽拼啊。比不過,幹脆不比了,維持著不被學校清退的成績和出勤率,養活了一堆論文代寫。

那年聖誕,商明寶沒有收到廖雨諾的邀請函。

她起初沒有發現,因為聖誕是她和向斐然的紀念日,等發現時去問,廖雨諾才笑笑說,請你你也不來,不請你不也現在才發現嗎?沒什麽所謂的吧。

站在洛克菲勒中心又一年的伯利恒之星下,她仰首,懂了什麽叫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向斐然擁抱她,護著她的臉在懷裏,告訴她,這不是她的責任。

春夏秋的美國郊野山林,一季有一季的美麗。在印第安納沙丘上,看雁南飛,越過藍色的冰磧;在黃昏時分的坎卡基河,看到螢火蟲點亮暮色。在那裏,向斐然給她找一種叫做疏花野蜀葵的花,濃密,馥郁,玫瑰色。他告訴她,這是美國最罕見的野花之一,只生長在這條河流的下遊。

在天幕下,在野外旅行的最後一天,他和她摒棄時間,根據“林奈的花鐘”設想,根據花朵綻放的時間,去猜測這時候正是白天的哪一個時段。

在奈厄布拉勒河的夜晚,黃色報春花河和德拉蒙氏雨百合盛開,向斐然為她朗讀《仲夏夜之夢》,告訴她,這是他最喜歡的莎士比亞的作品,是歷史上有關植物的最好的文學作品。

也曾在沙丘上看到響尾蛇。即使是在越野車裏,商明寶也一動不敢動。

不可思議,在八月盛夏,他們的車停在沙丘路中間,曾一起看過了一場英仙座流星雨。這磅礴的雨落下時,商明寶不顧一切地去吻他,仿佛下一秒那如白晝般的天體碎片將帶著炙熱的高溫砸向他們、融化他們。

在越野車的後座,前排的座椅被放至最小犄角。

夜晚的沙漠那麽冷,但毯下的商明寶大汗淋漓。那晚他們都有些失控,在星空的穹頂下,她將嫣紅的唇貼近他滾燙的皮膚,臉貼著,鬢角的汗濕長發蜿蜒在瓷白的膚色上。

當然,大部份時的野外工作並稱不上浪漫,而只有枯燥。做樣方調查,在一公裏長的森林樣帶裏每隔一百米便設置一個十米乘十米的樣方,在垂直的海拔上每隔一百米就設置一條這樣的樣帶,樣方便有數百個,再在同一個樣方裏拉對角線設置灌木層與草本層的樣方,事無巨細地采樣、鑒定、匯總;灌幅高度,蓋度,不停地量尺、記錄……以此來得到這座山、這座林、這條河的植被構成河生物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