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頁)

當時為什麽一定要鬧著讓向斐然買那棵聖誕樹呢?它是多麽的黯淡、樸實,買回來了,只供得起她一秒的新鮮。

可是當時在客廳裏,他為它通上電的那一秒,勝過這裏的流光溢彩。

商明寶將自己挑的禮物一個個包裝到禮盒內。商家的傳統是春節團聚,聖誕節,隨便過過吧。陪她過節是蘇菲、司機和房子裏的傭人們,她為他們精挑細選了禮物,孩子氣地笑著跟蘇菲說:“你不要在這裏偷看啦。”

蘇菲為她將門關上,阻掉風雪。

等她一走,商明寶抱著禮盒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西五十六街的公寓門前,一直抱臂靠墻假寐的男人被樓管的手電筒光照亮。這裏的聲控燈壞了,很久沒修,使夜更夜。

被燈光掃過的臉有令人心跳的冷峻,白皙的臉上五官深刻,薄唇抿著,眉心壓著淡淡的不耐。

在燈光中,他睜開眼,聽清楚樓管的要求——他要他出示下證件。

向斐然從沖鋒衣口袋裏掏出錢夾,給他看自己的駕照。反復核對數次後,樓管從他極具特色的穿衣風格中認出了他來。

“你忘記帶鑰匙了?”樓管問,將手電筒關了,寒暄道,“這次長假如何?”

向斐然從他如此不經意而簡短的一問中,推測出了商明寶已經很久沒過來的事實。

他以為他們是一起同居在這裏的,因為很久沒出入過大樓,所以被認為是出去度了長假。而他在這裏等了一晚上,則是因為忘帶了鑰匙。

“還可以。”他不置可否地回答樓管,唇角擡了一擡。

他竟然,天真地信了她真的會住在這裏。

這個只有三十五平、他幫她搬進來、打掃、告白並吻她的平價公寓。

電梯下降,遠處亮起的聲控燈再度熄滅,樓道恢復到黑暗中。

向斐然又待了幾分鐘,心裏抱著幾分連老天都不會眷顧的妄想。隨後,他從靠墻的姿態中站直身體,離開了這扇他等了五個小時的門。

出了公寓大樓,他編輯信息,問:【忙完了嗎?】

商明寶過了很久才回:【忙完了,已經睡了】

地鐵裏沒信號,向斐然半個小時後才讀到了這一條。“晚安”兩個字已經沒有意義,他敲下後又刪了。

並不是讀不懂她躲著他的意思,只是有些難以置信她的決斷來得這麽快,以為相見還有意義。

在明知沒有結果、他也絕不會纏著她的絕對安全、清爽的前提下,她也不願意跟他開始這一場。

是否他真的這麽差勁,無論怎麽用力,都無法讓那兩分更進一分?

這是他寫過最難的題,答過最難的卷。從談說月身上,他學會的不是如何在野外辨認五六千種植物,而是愛情的不可勉強。愛情不是變量的加減法,不是所有有效因素一直累積疊加,就一定會發生的化學反應。

比如,商明寶確實不能更喜歡他一點了。在聯姻前,她有充沛的自由去愛一個人、收獲一段體驗感良好的愛情,但這份選擇沒有降臨到他頭上,僅此而已。

迎著月光走進公寓樓前的那一秒,向斐然想明白了這一切,決定放下筆。正如那年國際奧賽的最後一場最後一題,他放下筆,明確地知道自己的正確性。那是聰明人站在命運路口時,知曉一切的坦然。

西蒙是今晚上的航班,要飛回米蘭和家人一起過節。向斐然回到公寓時,他已經出發前往機場。

公寓安靜,西蒙為他的珍珠龜留了一盞小燈,灰調的陰影覆蓋在所有物體上。跟昨天深夜的混亂比起來,這裏安靜得讓人難以忍受。

向斐然是在晚飯時,從學校直接去的西五十六街,此時回來,打開冰箱,才發現早上留給商明寶的三明治沒有被動過,那張有關小番茄的紙條也原封不動地貼在一旁。

向斐然清理冰箱,將這些倒進垃圾桶,又拆了昨晚她睡過的床單被套。

同樣的沐浴乳,為什麽女孩子用會顯得香一點?他想不明白。拆了一半的被套堆出小山一樣的陰影,向斐然單膝跪著,動作不知為何停了,繼而緩緩俯下身,將臉埋進她曾安眠過的記憶枕。

這是安靜的三分鐘,他將呼吸和心跳都放輕柔。

氣味比一切記憶都雋永、可靠。

就讓他記住。

翌日到了二十三號,大學已放假,但向斐然仍然去了學校,在辦公室照常工作到下午六點後,與方隨寧一起吃了晚飯。

方隨寧聊起了那次偶遇,問向斐然哪天有空,三個人可以約一下。

向斐然對此反應冷淡,方隨寧也就不提了。她明天要跟她分分合合十幾次的男朋友共度一整天,沒空搭理表哥這個孤家寡人,留給他一張百老匯的演出票。

二十四號平安夜那天,向斐然叫了一份披薩,在公寓裏讀了一天的文獻,直到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演出已經開場過半,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