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3頁)

方隨寧不吃表哥日出西山的關心,鐵骨錚錚地回:“不啊,誰像你那麽虛。”

向斐然不屑於跟她爭論這個話題,端起那只他專屬的不銹鋼馬克杯,啜飲一口,像是順便地問:“客人呢?”

商明寶身後的窗戶正洞開著,日暮下的風越過山澗溪流,帶著谷底的涼意湧入。她想客氣,讓工人別麻煩,但向斐然似乎已將她看穿,跟蘭姨吩咐道:“給小客人拿張毯子。”

“哦……小~客~人。”方隨寧擠眉弄眼鸚鵡學舌。

向聯喬笑起來:“怎麽,這都三天了,還不知道叫什麽?”

方隨寧正要告狀,被向斐然的眼鋒瞥過。等她偃旗息鼓,向斐然自己接過話:“回來那天見過,坐的同一輛車。”

向聯喬倒是頭一次知道,想來這種小事司機也覺得沒必要匯報給他。

向斐然兩指壓著轉盤,神態自然地將家政打出的第一碗清湯轉到商明寶眼前,繼而問:“你姓商,叫什麽?我忘了。”

方隨寧眉頭一皺,心想你個能默寫幾千種拉丁學名的變態……?

“明寶,明亮的明,寶……”商明寶咽下湧到舌尖的“寶貝”二字,改為:“寶物的寶。”

向斐然點點頭,眼神微擡,清冷淡然如橫拂山崗的風。

“商明寶,歡迎你來做客。”

商明寶第一次被人連名帶姓地叫。香港人,叫英文名總多一些,babe長babe短的,偶爾叫本名,也是單單明寶二字,順口親昵。忽然被全須全尾地叫了一聲“商明寶”,她感到陌生地一怔,有種被老師點名的認真感。

因為向斐然的出現,這頓晚飯的節奏慢了許多,不僅方隨寧嘰嘰喳喳,就連向聯喬都開懷不少,還讓助理泡了一壺生普,似乎談興很濃。

方隨寧每日聽新聞,晚飯間跟向聯喬討論國際局勢已成習慣,辯得有來有回頭頭是道,但向斐然一個字都沒參與。他好像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也絕無發表高論的價值需求,只是端著他的水杯,喝著袋泡的烏龍茶,神色微微地走神。

直到向聯喬詢問他學業近況,他才撿一兩句要緊的回復。

方隨寧跟商明寶咬耳朵:“他很無聊的,一天天不是出野外,就是做實驗,不然就是看文獻,看不完的文獻。”

她講的基本就是向斐然生活的常態。生物雖然是天坑專業,但本科生倒還不至於這麽辛苦,還是能吃飯逛街談戀愛打遊戲。問題在於,向斐然不是普通本科生。新生被院士大佬親自點名進課題組的情況,建校以來不是沒有,到向斐然是第三個。

周英澍教授第一天就告訴他,植物分類學是一門相對冷門的古老學科,大部分的生物學學生想進一步深造時,都會往分子生物學那塊方向走,分類系統和演化是很寂寞的領域。言下之意,這根橄欖枝你也可以不接的。

但向斐然接了,用同門師兄姐的話說,是“卿本佳人,何故自棄”?後來得知他在高一時就拒絕了清北時,更覺得他不是正常人。

整天泡在山裏、實驗室和標本館的生活,向斐然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被方隨寧一總結,似乎聽上去確實有些枯燥。

很少開口的他,破天荒地說:“植物學有植物學的意思。”

方隨寧鬼靈精的:“有什麽意思反正我們也沒機會知道咯,你又不帶我們。”

向斐然雙手環胸,身體微微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著方隨寧:“簡單,求我。”

方隨寧氣哭:“外公你看他!”

向聯喬對他們之間的吵嘴習以為常:“我是已經開過口了,奈何我這張老臉面子不夠,求也沒用。不如趁他在,你們兩個一起試試?你們加起來,總比我一個老頭分量大。”

方隨寧立刻雙手合十,吐出硬邦邦的兩個字:“求你!”

向斐然笑了笑,稍認真了些:“別當真了,真沒空。”

周教授天天念叨要保持科研連貫性,蹺了一個月實驗室的他簡直犯了死罪。為了鞭策他,周英澍親自給他發了一個幾百G的壓縮文獻包,要看完要綜述,開學後的組會他第一個上去做匯報。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排練駐演,連睡覺都很成問題。

方隨寧見他不上鉤,立刻拉商明寶下水:“小客人!小客人還沒求呢!小客人貌若天仙的面子你不賣?”

死東西別太油鹽不進了!

商明寶被拉上前線,心裏怦然,下意識地醞釀措辭間,聽見一聲椅子刮過水磨石地面的摩擦聲。

她擡起眼眸,見向斐然已經站起了身。

他像是根本不感興趣她會怎麽求,也不想多花兩秒聽一聽,只想起身先走。走之前,視線低垂越過圓桌找向她,指節輕叩桌面:“商明寶,別聽方隨寧起哄。”

同樣都是拜托,可是他連名帶姓的拜托,她沒有回擊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