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第2/3頁)

絹上的暗紋闖入眼簾,帶有鮮明的越地特色,蓮夫人短暫失神。

她眨了下眼,謹慎擡起頭,目光捕捉到刺繡金紋的腰帶,懸在腰間的玉玦,以及玉玦旁的一只手。

修長,蒼白,幾同玉色。

一只茶盞提於指間,方口圓底,雕刻精美花紋。迥異於晉人的粗狂,紋路靡麗繁復,極具上京特色。

“夫人可認得?”

茶盞遞至眼前,蓮夫人有片刻怔忪。她擡眼看向林珩,尚未來得及開口,一縷氣息飄入筆端,似有若無,令她神情大變。

“看來夫人認得。”林珩丟開茶盞,任憑精致的器具摔落在地,翻滾至蓮夫人膝前,“上京使者入城,主使貼身之物,凡日常所用皆有此香。若寡人沒有記錯,當初夫人給寡人下毒,同此香頗類。”

蓮夫人面色慘白。

毒氏擅用藥,家中藏有秘方。她當初鬼迷心竅,在玉佩上動手腳,意圖毒害林珩,方落到如今下場。

自知罪不能恕,千方百計結好先氏女,為家族尋到一條生路。

萬萬沒想到邪風又起,毒氏的藥竟會出現在上京使者身邊!

她心亂如麻,沒有任何頭緒,一時間不知所措。但她不敢欺瞞林珩,只能顫抖著聲音戰戰兢兢道:“君上,婢子不敢狡言,此物浸藥,確為毒氏秘方。”

“何效?”

“浸貼身之物或是入口,中藥之人神志不清,有癔症之態。此藥不害命,然無解。”蓮夫人和盤托出,沒有絲毫隱瞞。下在玉佩上的藥會使人衰弱直至喪命,茶盞上的不會致命,但藥性能使人癲狂。

“藥方僅存毒氏?”

蓮夫人小心擡頭,不期然對上林珩的視線,瞬時全身發冷如墜冰窖。她攥緊手指,刺痛感紮入掌心,謹慎道:“毒氏秘方僅傳承嫡支。為何流入上京,婢子實在不知。”

她困在巷道日久,早前布置的人手都被斬斷,已同家族斷絕聯系。毒氏的藥出現得蹊蹺,她不了解實情,更不敢隨意出言。

千方百計同先氏女結好,求公子享就封帶走毒氏,她已對家族仁至義盡。若此事真同毒氏有牽扯,她著實無能為力,只能設法自保。

“婢子所言句句屬實,望君上明鑒!”蓮夫人俯身在地,大禮叩首。

林珩沒有說信,也未說不信。他單膝撐地,拾起滾落在一旁的茶盞,以邊緣挑起蓮夫人的下巴,輕聲道:“夫人能制此藥?”

“婢子能。”蓮夫人立刻道。

“善。”林珩笑了,溫和道,“天明之前,我要見到成藥,一模一樣。”

“婢子遵旨,天明之前,藥必呈於君上。”蓮夫人信誓旦旦,不敢有片刻遲疑,更無半點猶豫。

林珩收回手,松開手指。茶盞再度落向地面,被蓮夫人雙手捧住。

“馬桂,馬塘。”

“仆在。”

殿門敞開,兩道身影立在門前。

“帶她去藥庫,召谷醫督她制藥。”

“諾。”

“天明後去驛坊傳旨,召天使入宮,寡人親見。”

“遵旨。”

林珩下達旨意,馬桂和馬塘分頭行事。

蓮夫人被帶往藥庫,由藥奴挑揀出藥材,送往專為她準備的制藥房。背著藥箱的谷醫隨即到來,仔細查看過擺放的藥材,奉旨監督她制藥。

“夫人請。”

掃一眼站在身側的谷醫,再看守在門邊的馬塘,蓮夫人無心計較秘藥為外人所知,挽起衣袖拿起藥杵,親自開始研磨。

隨著碾壓聲持續不斷,一股清香在室內飄散,混入數味藥汁,逐漸同茶盞上的氣息層疊。

待到大功告成,茶盞和成藥擺放到一起,氣味藥性毫無二致,縱然是谷醫也分辨不出。

距天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塘取走秘藥,蓮夫人沒有被送回巷道,而是安頓在一處僻靜的宮苑。

宮苑門敞開,庭院內的雜草已被清理,看上去十分整潔。但因長期無人居住,缺乏人氣,難免有些清冷。

蓮夫人卻欣喜若狂。

只要能逃離巷道,哪怕只是暫時,她也是心滿意足。

婢女和侍人守在屋外,蓮夫人獨自走入室內。

空空蕩蕩的房間彌漫一股灰塵的氣息,十分刺鼻,她卻甘之如飴。幾步走到榻前,俯身貼到被面上,她不覺笑出聲音。

笑到中途流下眼淚。

“若是夢,我寧願不醒。”

第一縷陽光落下,晉侯宮門大開,馬桂在宮門前登車,驅車馳往驛坊。

館舍內,單沖一夜好眠,醒來後精神奕奕。刁泰懷揣著心事,整夜輾轉反側,頗有幾分萎靡。

兩人正在用早膳,馬桂乘車抵達,入館舍宣讀林珩旨意。

“君上召見,宣天使入宮。”

沒有禮官,不設饗宴,僅派遣一名閹奴,簡直無禮之極!

單沖怒氣上湧,就要拍案而起。中途被刁泰按住,避免他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