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第2/3頁)

“我信夫人是誠信之人。”

“歡定不負君侯。”

蔡歡再度俯身下拜,冷汗濕透全身,心卻逐漸安定,從嗓子眼落回到胸腔中,跳動得愈發有力。

“盧成。”

“仆在。”

“寡人授你中大夫,佩晉國金印。歡夫人歸國之時,你隨行入蔡,全力扶持她,助她執政蔡國。”林珩負手看向盧成,正色道。

“諾。”盧成疊手下拜,肅然領命。

待蔡歡和盧成分別起身,林珩召喚侍婢,令送上新鮮的糕點和茶湯。

時間過去許久,風雨仍不見減小。

雨落得太急,敲打聲持續不斷,卻不使人焦躁,反而送來些許閑適和暢然。

在殿內用過糕點和茶湯,蔡歡被送回偏殿。除了她和盧成,入貢人員盡數下獄,館舍內空無一人。與其返回驛坊,不如留在宮內。

盧成要繪制輿圖,同樣被留在宮中。

林珩不僅授給他官職,更是大筆一揮將公牛氏的宅邸一分為二,將南面的屋舍和院落賞賜給他。

“謝君上賞賜!”

在叛亂流亡之前,公牛氏家主官至晉國上大夫,宅邸占據半條街。府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奢華不亞於有狐氏。

以盧成目前的官爵,半座宅院恰如其分。若是全部賞賜給他,那就不是榮耀,勢必成為禍患。

盧成對此心知肚明,拜謝林珩之後,恭敬退出大殿,隨侍人前往偏殿。

殿門推開,眼前的一切同離開前一般無二,盧成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他邁步走入室內,看著桌上的茶盞,頭頂的陰霾一掃而空,心中的憤懣蕩然無存,只余下久違的激動和才華得以施展的豪情。

“取筆墨,素絹,還有尺。”

天色漸晚,盧成卻不打算歇息。

他多年郁郁不得志,家族淪落至氏族末流。如今得晉侯賞識,對他委以重任,他必然要予以回報。

聽到盧成的吩咐,侍人沒有多問,應聲後便下去準備。

不多時,絹、筆墨和尺全部送到。

“移開桌案,還有屏風。多點幾盞燈。”盧成指揮侍人清空屋內,自行挽起衣袖,用繩帶束起袖擺。隨即親手鋪開絹,用尺測量,很快鋪滿大半地面。

“守住殿門,我不喚人不可進入。”盧成正色道。

“諾。”侍人早得到命令,對盧成言聽計從。見他沒有更多吩咐,恭敬地退出門外,無聲守在廊下。

門扉合攏之後,盧成席地而坐,沒有忙著動筆,而是閉目陷入沉思。隨著不斷回想,烙印在記憶中的地勢山川逐漸鮮明,走馬觀花一般,陸續閃過他的腦海。

大概過了盞茶的時間,他睜開雙眼,提筆飽蘸墨汁,在絹上筆走龍蛇,上京兩字力透紙背。字下繪出山川河流,城池鄉邑,甚至還有軍營,細致程度令人咋舌。

盧成聚精會神,沉浸在繪圖之中。

侍人盡心盡力守在門外,仰望屋檐下垂落的水簾,時刻豎起耳朵,等待盧成召喚。

大雨籠罩肅州城,暗夜中電閃雷鳴不斷。

城西驛坊內,楚煜披衣起身,對燈瀏覽國內送來的秘信。

看到信上內容,知曉越侯向宗室舉刀,連宗伯也因不察之過被勒令閉府,他心中毫無波瀾,不覺有任何意外。

“若非有姑大母,且我在晉,蝕骨出現在宮宴之上,兩國定生齟齬。”

楚的確有蝕骨配方,配藥的兩味材料卻獨出於越。

栽贓陷害也好,內有勾結也罷,消息送回國內,越侯絕不會錯失良機。他早有嚴查宗室之意,如今把柄送到眼前,正好舉起屠刀為楚煜鋪路。

“父君可有吩咐?”楚煜放下秘信,擡眸看向對面。

燭光無法波及的黑暗處,一道身影俯跪在地,聞言說道:“回公子,君上令仆送信,未有別的命令。”

“退下吧。”

“諾。”

地上之人迅速起身,弓腰退出門外。

房門開啟又合攏,楚煜重讀絹上文字,能看出越侯行事的急切。心知時間緊迫,在婚盟正式定下後,他需盡快動身歸國。

“父君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太久。”

燭光微暗,楚煜拿起燈下的銅簪,輕輕撥動燈芯。

袖擺拂過桌面,焰舌躥升,熱度舔舐簪身,他卻漫不經意。直至指尖泛起殷紅,他才放下銅簪,碾壓著手指,痛覺近似麻木。

“父君終究心軟。”

想到下毒的國太夫人,楚煜垂下眼簾,卻掩不去眸底冰冷的殺意。

“父君被毒所害,終日備受煎熬,您何得死得幹脆?”

紅衣公子再次拿起銅簪,緩慢刺入燈盤之中。

火光跳躍,照亮刺繡圖騰的衣領。墨色長發纏繞領口,濃重的色彩在光中交疊,極致的奪目,暈染出致命的陰鷙森冷。

暗夜中的肅州城不見星月,天空被烏雲遮蔽。千裏之外的禹州城卻是皓月當空,繁星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