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鷹揚(第4/5頁)

祝纓說的卻是一件正事:“立個太子吧,告訴齊王,這天下沒他什麽事兒了。”

施季行道:“是該這樣。當時,齊王出奔,中外驚疑……”

“民脂民膏養大的,搶食都不過別人。連這點兒事都辦不好,還要人把百姓血肉放到他嘴邊去,他是祖宗呀?好麽,跑去找胡人主持公道,他的腦子被狗啃了!”祝纓說,“好,我說得委婉一點兒~~~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福氣太大,他接不住!這不活該麽?現在天下鬧成這個樣子,還心疼他呢?心疼心疼百姓,心疼心疼自己吧。咱們一把年紀,容易麽?就遇到了他!”

王叔亮道:“是我們顧慮太多。”

“你們,還有陳大,都是被自己束縛住了。你們的父親,不能說是擅權之輩吧?更不能說他們沒有道德吧?但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會果斷站出來的。你們為先人盛名所累,不敢行差踏錯。你們的家教真是太好了,竟沒能成個欺男霸女的紈絝,竟然知道了收斂。你們身上,世家子弟的味兒,有點兒足。

你們都不蠢,辦法都想得到,只是不出手。

我不一樣,我是惡霸,這事兒我挑頭來說。

嗯?”

施、王二人對望一眼,起身對她一揖:“慚愧。唯命是從。”

王叔亮道:“您說得太客氣了,若是我考評官員,必要說一句‘不能勇於任事’。是我們的錯。”

祝纓道:“咱們就甭客氣啦,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你們一不小心,又要被人拿住把柄,先帝又是那樣一副脾氣。不說那些沒用的了,現在?”

“好。”

祝纓道:“還是先同陛下講一講,然後上表,一奏就準來得好。否則,一扯皮,又耽誤事,又要讓人看笑話啦。”

於是三人求見皇帝,自然不能講是怕他死了。從眼前局勢而言,道理也是說得通的。皇帝現在眼睛盯的是齊王,沒用費太多的功夫,一說便成。

三人再聯署請立太子,自是一說就準的。三人又趁機奏請一些人事的調整,鄭紳是姑父,陳放是可靠大臣,皇帝也沒有阻止。施季行又奏請了一些案件,皇帝雖年輕,畢竟生活在京城,聽了幾個名字便說:“冼……屍骨未寒,這樣恐怕……”

他還怕有個刻薄寡恩的名頭呢。

祝纓道:“這些人犯法,與冼敬有什麽關系?陛下切不可因流言誤會了冼相公。壞的是這些人,一面犯法享樂,一面道貌岸然倒要天子守清規戒律。

他們要求的聖君太完美,不像個人,人不成人,天子也就成了棋子,廟裏的神像。幾曾見神仙天天說話來著?叨叨叨的,是和尚,是道士,是算命的神棍。人是要知道變通的。”

這話皇帝愛聽。

在京的丞相們齊心,下面做事也雷厲風行了起來。有司準備冊封太子事宜,冊封皇後的事卻是暫時緩了下來。皇帝對穆太後也是心有余悸,一時不及冊封。大臣們普遍要一個太子,皇後的事情也就壓後了。

祝纓此時要忙著相府與西番的事,也無暇催促。她終於下帖,在府裏招待百官。

先見的是自己的舊部,當年都是青壯,如今已是兩鬢斑白,而又有早逝者,人雖沒到,祝纓把他們的妻子、母親請了來。這兩方面的人見她,都不算“失禮”,於是男男女女齊聚一堂,見面不免唏噓。

祝纓道:“又見面啦,這些年我瞧著你們有過得辛苦的,也有過得滋潤的。感慨的話就不多說了,告訴大家一聲,我回來了。”

眾人自然只有歡迎之聲。

祝纓道:“眼下的機會,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將親赴西陲。”

金彪先跳了出來:“我願供驅使。”

祝纓道:“不急,你們中,我也有要用的。你們也有負傷不能再上陣的,總不能落下你們——我要借你們家可用的孩子一用。如何?信得過我嗎?”

待得到回應之後,祝纓才說:“好,明天讓他們到我這裏來,我親自篩選。醜話說在前面,我脾氣不好,賞罰都重,不養閑人。”

“是!”

祝纓開始篩選人,除自己帶的土兵外,又從禁軍調到了五千人,接著取得了西陲方面專斷之權,最後是調撥軍資。

與此同時,朝中也動了起來。人還是那些人,辦事的速度竟變得驚人地快。

陳放、鄭紳等人先就位,其他官員陸續接到了任命。祝纓見有些舊部子弟鎧甲、馬匹不成樣子,又為他們置辦。

半個月匆匆而過,冊封太子的典禮也準備好了,雖然比較倉促,該有的也都有了。王、施二人推讓,祝纓便當仁不讓,做了冊太子的正使。她對這個白凈的小孩兒興趣不大,但仍是對他微笑,免得他在大典上哭出來。

冊完太子,詔告天下。

皇帝與政事堂在大典之後賜死了沈、嚴兩家的成年男子,余者流放,正式與齊王撕破了臉。同時,大理寺又翻出一些舊案,罷黜了一批官員,很快便有新人頂上,風氣為之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