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過年

唯馬首是瞻?

祝纓並沒有輕信,她只是含蓄地微笑著,對眾人點頭,再次邀請諸人入座:“吃到一半兒站著像什麽話?坐。哪怕是在吉遠府,也未必有這麽全的山貨喲。”

眾士紳都笑了:“今天可就不客氣啦!”

仿佛是久別重逢的親人,彼此毫無芥蒂似的,他們又聊起了家常。常寡婦的白發也密了許多,仍是管著家,說起福祿縣的倉庫:“還是您在的您在的時候建的,如今舊的朽壞了幾個,新的還沒建哩。”

由她開了個頭兒,大家都告起了狀,什麽當年尚培基禍害福祿縣啦、什麽現在的徐知府什麽都不知道幹啦……說得熱鬧極了。祝纓認真聽著,不時點點頭,訴說的人心理上便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說著說著,就要說到一些家長裏短,誰家與誰家結了親,誰家添丁進口,誰家的老人去世了等等。祝纓偶爾問一兩句自己認識的人近況如何,也都得到了回答。

項大郎又提到了吉遠府的荊家等:“他們在知府的眼皮子底下,不方便過來,也讓給大人帶好。”

雷保還是那副脾氣,對祝纓他是怕的,對別人可不在乎,他發出嘲弄的聲音:“有什麽不方便的?不過是在觀望罷了。他家裏有大官兒呢!還道自己這根草能穩紮在墻頭上哩。”

他兒子雷廣也是以前福祿縣的縣學生,陪著爹一起挨過打,也跟著同學一起被祝纓推出去做了小官,年歲與趙蘇相仿,如今是個從六品。

顧翁兩耳發燒,鎮定地說:“他宗族親戚一大家子的人,謹慎一些也是應有之義。何況也有親近大人之意,你又何必代大人趕客?”

雷保“哼”了一聲,捏著酒盅與一旁的趙翁碰杯。

祝纓道:“心直口快,在我這兒只管說,但是呢,哪兒說哪兒了,說完了,出了這個門兒,依舊是同鄉,人不親土親。”

士紳們都附和。

宴席總有個結束的時候,夜深了,花姐道:“山裏夜間冷,又有了酒,還是歇息了吧。”

祝纓笑道:“好。”

眾鄉紳也隨即附和,祝纓就讓趙蘇、項漁等人接待,引到客舍休息。別業的驛館並不特別的宏大,如今住進了一個冷雲、一個李彥慶,他們又帶了許多的隨從,所剩房間不多。幸運的是,別業發跡是集市貿易,往來商賈極多,因此有許多供客商居住的客房,家具齊全、飲食便利。

士紳們當天就住在那裏。

宴散後,祝纓去後面張仙姑和趙娘子,順便詢問祁小娘子如何安置。花姐也帶著巫仁跟著一道往後走,巫仁是孤女逃到別業的,祝青君當年又被花姐送到京城去,巫仁也就很自然地填了祝青君當年的位置,在府內陪伴花姐居住至今。

張仙姑面前,趙娘子還沒告完狀。祝纓與花姐一來,她便說:“阿妹?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又將與張仙姑說的那些從頭又數落了一遍,祝纓也都聽了。巫仁心中有氣,暗道:一個鹽場,大人與蘇縣令花了多少心血?青君還親自跑了幾趟,就為了沿途安全,他們這就想要分一杯羹了?吉遠府多少盈利的行當都是大人扶植,如今連鹽利也不想放過,真是無恥!

心裏罵了無數句臟話。

她氣鼓鼓地,偷眼看祝纓,祝纓卻是一臉平靜,甚至還露出了一點微笑,巫仁只覺得更生氣了。

趙娘子卻不用像她這樣憋悶著,開口就催:“阿妹,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祝纓道:“阿姐,我理會得。”

趙娘子道:“說了也是白說!”

祝纓笑笑:“您就放心吧,我什麽時候吃虧了?”

趙娘子聽了直搖頭:“是沒吃虧,就是把便宜也給別人占了。”

張仙姑對趙娘子道:“打小就這個脾氣,不然也不能幹出這許多事情來,她有數的。”

趙娘子才不說了。她夫婦二人今天住在趙蘇家裏,趙蘇在城裏也有一處宅子,不大,兩進,是祝纓給的。一家六口加仆人攏共十幾口,有些擠也湊合住著了。趙家人也不挑剔,祁小娘子道:“我打十二歲上跟著大人離了京,此後便從沒有為住處操過心了。”

趙蘇卻知道自己的母親,過慣的“闊綽”日子,先說:“以後會更好的。姥什麽時候讓大人久居局促之地的?”

趙娘子一想也是,嘀咕一句:“她接下來要幹嘛呀?”卻又不要求趙蘇回答,拖著丈夫回房休息去了。

那一邊,張仙姑也問祝纓:“你接下來要怎麽辦呀?人呐,不能人鬼不共,也不能把心都扒給了人。”

花姐道:“鹽可是個要緊的東西。”

祝纓道:“咱們都是聽趙家阿姐說,剛才你也在,可聽到他們提了?”

花姐道:“那你也想想萬一他們提了,要怎麽接。我瞧著,他們興許有這個心。你呢,唉,多少年前就惦記著梧州鹽貴。我不信你忍心叫吉遠府的人吃淡。你可想仔細了。我不攔你做好事,做好事時也想想你自己,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