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紛爭

蘇喆的腦袋“嗡”了一聲!

自從授官以來,她承受了許多異樣的目光,但都沒有這一次對她的沖擊更大。在這大殿上,她有了一種回到幼年時的錯覺。幾乎所有人都歸罪於她,即使不明說,眼神也都帶著猶豫。認為她不祥。

血直往腦門上沖,她能肯定自己的整顆頭都已經紅掉了!血液撞著她雙耳咚咚地響。

她死死地盯著出列的霍昱的背影!

她不介意所謂東宮同僚們戲謔般地說:“小娘子,又來了。”又或者“這事兒有我們就行,你去與太子妃她們玩吧。”之類的。反正在梧州的時候,也沒少為這些事與番學的同學打過架。

他們看她帶著男人對女人的評估,間或帶一點輕佻,但是問題不大。雖然生氣,但是記一記仇,第二天伸腿絆他們個狗吃屎也就暫時解氣了。

但是霍昱不同!這人太惡毒了!這是要刨斷根呐!

霍昱的話進到蘇喆的耳朵裏,就是一個“女的,不行”,與幼年時“克父,不祥”是一樣的,她阿爸不可能復活,她也不可能變成男的,所以世界給她一個否定。這讓蘇喆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阿翁把她送到朝堂上就已經很吃力了,不能讓阿翁降了身份與霍昱對峙!

這是她的戰場!

蘇喆大步跨了出來,周圍的人稍有驚訝,旋即恢復了平靜。當朝被別人參了,相關人等出列辯解是有例可循的。

就這麽站在了中央,她知道,若論講求禮儀制度之類,她肯定是辯不過霍昱的。禮制就擺在那裏呢,怎麽辯?

她還知道,只要她站在這裏,一言不發,站住了,不要哭、不要後退,就夠氣死某些人了。

議論聲“嗡”了一下又小了下去,丞相、六部九卿等都扭頭往下面看,王大夫也邁出了半步,準備維持秩序。

蘇喆與祝纓的目光撞上了,她不在乎別人,只在乎祝纓的態度。蘇喆視力好,清楚地看到祝纓平靜的表情以及比表情還要平靜的眼睛。蘇喆腦袋裏的血又慢慢地流回了身體裏,她深吸一口氣,牽了牽唇角。

祝纓沒說話,陳萌說話了。祝纓表面上看是與這個任命沒有關系的人,而陳萌掌吏部,任命被質疑,需要吏部給個解釋。陳萌位高權重,但是決定快刀斬亂麻!因此不讓吏部的屬官出面,而是親自喝道:“蘇氏母女累受國恩、從無辜負之舉,有何不可?”

公開支持女人上朝,鄭熹與陳萌肯定不能同意。但是拿蘇喆借題發揮,二人心中都有點不痛快。蘇喆是怎麽來的,二人都心知肚明。陳萌更是從陳巒那裏聽到過關於對西番的一個策略。

現在霍昱在朝上來這一段,真是不知所謂!

霍昱道:“長此以往,是不是許了女子為官?天下秩序,豈不是要亂了?”

蘇喆想說話,又努力忍住了,她現在說不出好話來。她可真想說一句:你是要趕我滾蛋嗎?我回家之後可沒有現在這麽好說話了!

陳萌對皇帝解釋道:“授蘇鳴鸞之職在二十年前,蘇鳴鸞以女子之身,見識廣遠,請受羈縻,南境遂安。從未見亂起。”

霍昱道:“彼時獠人亦力竭,不能為患……”

林風又一大步邁了出來。

“嗡”,又嗡了一陣,這次嗡的時間比蘇喆站出來還要長。

皇帝看了看祝纓,只見她一臉平靜,皇帝又看竇、鄭等人垂下眼,問:“丞相以為如何?”

竇朋對此事是睜一眼、閉一眼,可有可無的,甚至有點嫌霍昱多事,因此一言不發。陳萌已經說過了,李丞相猶豫了一下,道:“霍昱所言也不無道理。”

冼敬道:“膠柱鼓瑟,理從何出?既知其來歷,便當知‘從權’二字怎麽寫!”

霍昱的脾氣也上來了,他並非針對蘇喆一人一事,誰不知道蠻夷酋長是特例?但是蘇喆是個女的,任命她也得把話給說明白了。冼敬先是扣了他的奏本,現在又置倫理綱常於不顧,這是要幹什麽?

霍昱不幹了,他盯緊著冼敬道:“既然是‘從權’,就須得說明……”

說明什麽?我還弄了一堆女丞女卒呢!祝纓截住了他的話頭:“這是朝堂,你有事便就事論事。清談誤國。”

霍昱更生氣了:“禮義之爭,分毫不能讓!這難道是清談嗎?”

祝纓不動生色地道:“我只知道邊境安寧不是清談。”

鄭熹也適時站出來說:“不錯,是該就事論事。陛下,臣以為蘇喆可以任職。”

皇帝本來也不覺得蘇喆當個官有什麽不妥,打一開始祝纓就給他講解了梧州的前因後果,他還是岐陽王的時候就接受了這麽個現實。

皇帝道:“可。”

霍昱氣結!

…………

朝會散後,皇帝將祝纓、蘇喆、林風都留了下來,又將霍昱也留了下來,要為雙方開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