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雪球(第3/4頁)

雙方都沒有萬全的準備,卻都有一股不得不為之的豪情。

……——

雙方不斷添兵,也沒有絲毫的信任。

到得五月時,鄭侯這裏已聚集了整肅後的八萬兵馬,號稱二十萬。對面累利阿吐召了五萬人,號稱十五萬。

這樣大的集結、離得又這麽的近,彼此都覺察出對方的存在,都磨刀霍霍地在等一個爆發的機會。

祝纓雖然將行轅北移,終究不能上戰場,只能聽取戰報。

五月末,小冷將軍率軍突出,劃了個弧形,把累利阿吐的中軍閃了出來,只管攻他的右翼。累利阿吐遣人還擊。

雪球越滾越大,到得六月,雙方仍然膠著。從戰報上來看,是鄭侯這邊稍略優勢,但是消耗也是驚人的。祝纓這裏,安排傷兵、收斂屍骨、發放撫恤金,也忙得不可開交。

士兵的撫恤有朝廷管,征發的民伕的死傷就是祝纓在管了。

這一日,她剛批了一筆一百三十七人的撫恤款子,鄭侯大營那裏派了人來:“大人!君侯有請!”

祝纓看他的神色不對,問道:“出什麽事了?”

“您去了就知道了!”

祝纓心下心疑,叫來金良:“咱們一同去看看。”又下令給荊綱,讓他與項樂一同看守行轅,自己帶上胡師姐、卓玨等人攜二十名隨從往大營去。

來人看她佩刀帶弓,苦笑道:“大人不必如此。”

祝纓突然問道:“君侯怎麽了?”

來人臉色一變!

金良臉也煞白了,哆嗦著嘴唇問道:“難道?”

那人忙說:“不不不,只是病了!”

祝纓與金良對望一眼,火速趕往大營!

大營一片肅殺之氣,祝纓直奔大帳。信使與守帳校尉交換眼色,旋即被放行。

鄭侯住在內帳,裏面白天也點著燈,照清了掛著的地圖。鄭侯斜倚在榻上,臉色蠟黃。

金良壓抑著叫了一聲:“君侯!”

鄭侯睜開眼睛,祝纓上前問候:“君侯可上報京城,求一禦醫?”

鄭侯道:“先不要管那個了!”

“怎能……”

鄭侯道:“一把老骨頭,怎麽會沒有病痛?軍中的事務你要留心。”

祝纓道:“糧草補給,我自當盡力。”

鄭侯搖了搖頭,道:“不止是糧草補給。還要讓胡主看到銅墻鐵壁,看到北地安寧,看到國力強盛,才能熄滅他的狼子野心!這事,就不在我而在你了!”

祝纓忙說:“您何出此言呢?沒有您,北地再安寧,不過是肥羊而已。”

鄭侯道:“年輕人,在我面前只管說實話。”

祝纓誠懇地道:“兵事,我是真的不懂,不明白您為什麽這麽說。”

鄭侯道:“如今官軍是好了一些,我看他們比我年輕的時候還差得遠了。則要退胡兵,就不能只靠打了。你看看這裏……”

他指著輿圖對祝纓說:“出了這道山,就算能夠突出胡境,去了,也得再回來,不能長久占據,只有羈縻冊封而已。”

祝纓看這個地圖,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就,廣闊草原,誰都來去如風。牧民的生活很苦,也養不了太多的兵馬,就算想以戰養戰,也是一番橫掃之後再後撤的。不能持久。

論起來,南方雖然是煙瘴之地,好歹能多長些東西,這一片……這麽說吧,如果能夠像中原一樣經營,累利阿吐早就幹了!

鄭侯語重心長地說:“所以要威懾。讓人知道你的刀鋒利、能殺人,你也有力氣揮動這刀,別人就會對你客氣。要是帶著破銅爛鐵,人也病歪歪的,嘿!”

祝纓垂下眼睛,看到他的手指向自己腰間佩刀。

“是。”

鄭侯又說:“我看這些帶兵的人,一時也還沒有長成,坐鎮中軍的人不能魯莽也不能膽怯,你雖不是行伍出身,反而比他們更合適些。”

祝纓連連擺手:“怎麽說到這個上頭了?”

鄭侯笑笑:“這麽大的營盤,幾處的駐兵,補給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條,是對大軍了如指掌的。他們那些人,心裏沒這個數。”

他起初也是把祝纓當個後方的,但是人與人是比出來的。

祝纓只好硬著頭皮聽了他的誇獎,鄭侯道:“這一仗早就該打了,全因胡人內訌才拖到了現在。”

祝纓道:“我也以為我最遲今秋就能回去了。”

鄭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若將北地多交給你幾年就好了。”

祝纓道:“那怕是不可能的。”

她本來就是個使職,硬頂著拖到了秋天莊稼一收也就頂天了。無他,皇帝給她的權有點多。官員,說問罪就問罪了,賦稅、徭役,說是她來決定就她來決定了。還兼管了大軍的糧草轉運分撥。

能給她一年的時間絕對是皇帝大度、從權,並非長久之策。

鄭侯道:“我會上表,讓你多留一陣子。安撫嘛,大戰之後我能走,你要多留些時日。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