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荊氏(第2/4頁)

祝纓擡手掩住了耳朵。

余清泉心頭一震,他定了定神,忽然落下了淚來:“相公的頭發,全白了!每天睡不夠三個時辰!他要做的事,難道只是為了他自己麽?這天下,再不澄清,就真的要淪入末法了。”

祝纓放下了手,冷靜地問道:“你對我說這些,想要我做什麽呢?”

“您便是不肯相助,也請不要阻攔。我們,是必要追隨相公的!”

祝纓道:“我攔過你們什麽?”

余清泉哽咽難抑,道:“還請對至誠君子、網開一面。”

祝纓道:“我只辦違法之人。天下這些人,屋頂掀開了,拿著尺子一量,沒有完人,我也不會要每個人都做聖人。別做得過份,我都能容忍。”

余清泉知道,想讓祝纓明確表態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她不用力針對,那倒是能松一大口氣。

他鄭重地一揖:“我為天下蒼生,謝過大人了。”

祝纓道:“我與蒼生,不用別人橫在中間。”

余清泉臉上掛著淚,呆呆地擡頭:“您?”

祝纓道:“你們,如果少一點把蒼生掛在嘴邊,多幹一點實事,王相公也不至於這麽累。若從你我初見開始,你便習研庶務,他也能輕松一些。”

余清泉道:“彼時是有打算的,後來竟耽誤了。今時今日,如今如何走得開?”

祝纓搖了搖頭:“言盡於此。”

說完,也不管那個奏本,點一點頭,邁步走了。

留下余清泉立在原地一抹臉,急急地將祝纓的奏本拿起來看了一下。條理清晰,憑誰看了都得說一聲好。這樣一份奏本送上去,陛下、政事堂必是滿意的。看看這手筆,竟有些王雲鶴的風範。

明明氣質很合,如何竟終不能相融呢?!難道是祝纓想自行其事以顯其能?這……

余清泉恨得直捶桌子。

還得把奏本給收好了,原模原樣地給送上去。

…………

祝纓不管余清泉怎麽想,待余清泉一如往昔,好好地招待,再好模好樣給人送走。

再回行轅,派人盯著輸糧、開荒事宜,自己也不時裹件青衫就下去看看。

這一日,她才從外面回來,就聽到祝文說:“大人,顧郎君來了。”

祝纓點點頭,心道:正是春耕的時候,他來做什麽?是春耕遇到了難處,找我要耕牛來了,還是與官軍起了摩擦,找我協調來了?

擡步走進去,顧同正在堂上等著,猛一見她一身青衫,有些恍惚:老師看著還挺年輕哩!

祝纓道:“發什麽愣呢?”

顧同忙說:“老師,是有這麽一件事兒。我也不知道怎麽的,那一天,我正在田裏呢,有人找到了我……”

當時,顧同正在兩個老農吵架,他們是老兵的家眷,辛苦來投奔兒子,一看有地,雖然是要開荒,但是借牲口給農具的,也都不挑剔。

起初千恩萬謝要供長生牌位,沒兩天就起了爭執。原籍的氣候與北地不同,彼此對何時耕種產生了分歧。

老兵原籍正是中原腹地,皇歷就是照著這個地方的氣候編的,當然合適。北地寒冷,日子不對,得往後推。老農堅持看皇歷用以前的習慣,顧同堅持北地經驗得往後挪挪。

吵得不可開交之時,衙役來找顧同:“大人,衙門裏來了客人,挑著兩擔子禮物。”

顧同還以為是哪位老鄉來感謝他,裝半筐谷子幹菜、捆兩只雞鴨挑了來送給他。

到了一看,兩擔子裏裝的是金銀細軟,打頭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穿著綢衫、腰束革帶,極有禮貌地口稱:“拜見世叔。”

然後遞上了一張名帖,來人自稱姓荊,是南平縣人,父親名叫荊綱,與顧家同是梧州人。荊綱一直在外為官,現在聽說了同鄉顧同在北地,特意派了兒子過來拜見。

顧同知道荊綱是誰,荊家當初可被祝纓收拾過一回,後來倒是老實了。但是顧同與荊綱是沒有很深的交情的,來找他幹嘛?

他接過了名帖,一看果然是他知道的那個荊綱,名帖還附了禮單。顧同道:“遠道而來,還這麽客氣做什麽?”

荊鵬又取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了過去:“家父的意思,都在信裏了。”

顧同一面讓荊綱坐了,一面拆信,口裏寒暄兩句路上辛苦。

荊鵬道:“家父任上離北地不遠,一路還算順暢。”

顧同掃了兩頁,心裏有數了,荊綱這是請他代向祝纓討情,想到祝纓手下做事。

顧同算了算荊綱的年紀,又回憶一下荊綱這帖子上的頭銜,就猜荊綱是不想一直被埋沒,這是找上進門路來了。

顧同將帖子收了,信重新折好,問荊鵬住在哪裏,安排他住下,又要給荊鵬接風。素未謀面的叔侄二人推杯換盞間,顧同也問明了荊綱的情況。

從六升五是很不容易的,哪怕是進士科,沒個後台也是很難的,一般人就是熬。自己雖沒升到五品,但是老師把自己從縣令又變成了個司馬,頭上還沒知府的那種,明顯人一看就知道是五品在望了。一切,都拜老師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