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理事(第3/4頁)

祝纓問道:“什麽事?”

“官軍所行之處,軍紀欠佳,與地方上常有摩擦。”袁刺史說。

這位刺史一張方臉,端正肅穆,他的轄下是秩序最好的,是個能幹的人。四十來歲,寶相莊嚴,剛才報人口、田畝數之類的時候,他也是信手拈來,不用再詢問估計。之所以與陽、王二人一樣在北地做刺史,乃是因為他姓袁。

是先帝第一次給太子選妃的那個袁家,後來袁氏出了事兒,近枝倒了個大黴,遠枝倒還入仕,只是在朝中暫時失勢。

他開了這個口,陽、王二人,以及另一位張刺史都跟著說:“是呢,將官裏好一些的還知道下個令,不踩踏莊稼。差一些的,並不管束。百姓與他們理論,還要挨幾道鞭子。說是將士們為了保護百姓不惜性命,倒要被人管了。”

祝纓道:“這個我來辦。還有嗎?”

一頓飯吃下來,祝纓沒再提多余的要求,反而再次許諾,只要照她的安排辦,她為刺史們扛吏部和戶部——其中戶部已經扛完了,今年的錢糧由她來分配了。

祝纓道:“我這人不好虛言,諸位與我相處下來就會知道我的為人了。無論是大同還是小康,是聖人之道還是王圖霸業,都要落到百姓的碗裏。要人辦事,要麽給錢,要麽給權。錢糧的事兒,我已先兌現了。接下來,還請諸位助我。”

陽刺史道:“豈敢不從?”

錢的事兒祝纓扛了,四州就得拿一些處分的權利給她來做交換。祝纓才會再接著兌現為他們扛住吏部考核的承諾。

王刺史起身端起酒盞來,祝纓的杯中仍然不是酒,但也無人挑剔。

他們好好地吃了一餐飯,祝纓將各人送走,再留下鄭翁,詢問一些北地士紳的情況。北地四州,情況也是略有不同的。祝纓薅來的四十個子弟,是“子弟”,多半是還沒有執掌家業的,鄭翁不同。他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年事已高就不大管事,都是鄭翁在打理。

到得他的父親被逼死,他又為父告狀,顯是通曉許多人情世故的。告狀,還能告成,須得有些能耐。

祝纓又留他談了許久,才讓顧縣令好生帶鄭翁回家。

祝纓自己則叫來金良,金良是第一次見到祝纓這樣“理事”,從頭看到尾,只覺得她“會辦事”。見祝纓叫自己,也有些躍躍欲試,不知道要安排自己做什麽。

祝纓道:“金大哥,你也收拾一下,過兩天咱們去拜會鄭侯。”

金良驚訝地道:“拜見君侯?”

祝纓道:“是。先前派人問候他,是因我脫不開身。如今把公務安排完了,我在這兒看兩天,看他們辦事沒有錯訛了,也該去拜會鄭侯了。否則豈不是失禮?”

金良高興地道:“好!我就去準備!”

…………

金良當晚高興得半宿沒睡好,幾位刺史也與他一樣。

離了行轅,陽刺史作為地主,請幾位同僚到自己的府裏一敘,除了刺史,還捎上了個施別駕。

幾個人的心情都有些復雜,他們都是年紀比祝纓大幾歲、出身比祝纓強百倍,雖然資歷未必比祝纓老,然而家學淵源。

如今一見,卻被這麽個人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刺史府,幾人一坐,陽刺史先開口,一張口卻是一聲失落的笑:“可真是個能人!怪不得有人誇有人罵。”

王刺史道:“現在怎麽辦?”他本是不開心的,祝纓提的條件他們無法拒絕。

袁刺史道:“大敵當前,我等食君之祿,也當庇護一方百姓。”

張刺史道:“無論如何,先把這一關過了才好。百姓流離失所,”

陽刺史道:“也只好如此啦,施公,那位陳公子?”

施別駕忙說:“我明日請他過府一敘。”

“好!”

袁刺史道:“我明天再留一日,後日啟程。”王、張二人也是如此,都想等一等施別駕探聽到的消息。

四個人第二天早早起床,施別駕也早早下了帖子,請陳放到家裏喝茶。施別駕特意又準備了一些北地過冬所需之物,統統交與陳放:“早知是你,前番天使從這裏過,就一並交給你了。”

陳放道:“叔父費心了。”

“哪裏哪裏。”

施別駕做出一點點嶽父家親戚滿意的情狀,與陳放先話家常,問了施鯤的身體之類。陳放道:“都好。”

因施季行是大理寺的少卿,由他做引子將話說到了祝纓身上。

陳放道:“祝叔父素來寬和機靈、有勇有謀,念舊情,父祖都說他是值得相交之人。魯王謀逆時,是叔父及時通知的太子,又與劉相公守在先帝榻前。當時小侄也在,叔父格外在今上面前提到了小侄。”

施別駕聽了兩耳朵的祝纓的好話,陳放又說了好些祝纓的事跡。最後說:“叔父做事,向來不會虧待自己人的。不過,他老人家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劃下的道兒,也不容別的去試探。向來恩怨分明、賞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