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改進(第3/6頁)

花姐問除了現在看到的,是不是還有更小的孩子。

張娘子道:“有,在後頭擱著呢。”

她們於是起身去看,後院一間屋子,一排通鋪,上面擺著五個雜色的繈褓,有好有壞,新舊不一。有嬰兒在哭,一個哭了,連著幾個跟著哭。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女孩兒趕緊上前抱起一個哄著,又說:“許是尿了,剛才喂過粥了。我這就給她換尿布。”

張娘子陪笑對祝纓道:“這兒就小婦人幾個人,如今孩子多,在這裏吃飯的都有十來個,就叫她們大的帶小的。”她的身後,幾個粗糙的婦人臉上也都帶怯,生怕被挑刺。體面保姆的工錢高,育嬰堂也不可能雇奶媽子來一人一個的看孩子。就只有這三、四個人,還得負責做飯,也洗衣服、縫補。遇著孩子之間打鬧、爭搶之類,她們還要拆解。

祝纓伸手在窗戶邊上試了試,有點透風,張娘子又趕緊說:“晚間都會堵上的。”

這裏看著比當時思城縣那個收容過祝煉的地方好一些。

祝纓未及細問,張六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心裏直呼倒黴。他平常也小小偷懶,但是貴人們一般不親自往這兒來,誰知道今天就叫刺史大人給撞上頭?張六跑得頭頂冒煙。

祝纓不動聲色,花姐和江舟之前已有些不忍,現在看著這幾個孩子都有點走不動了。

祝纓擡腳就走,小江一手一個,扯著袖子將二人拽了一下,又拄著杖篤篤地跟了出去。花姐回望了兩眼,狠了狠心,跟著又回到了前堂。

前堂,張六垂手站著。這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眼前他們一家三口看著比別人顯得健康一些,可見平日生活也比別人好一點。不必祝纓,小柳都能猜著些,想必有些活計是使喚一些小丫頭幹的。

祝纓又問育嬰堂內有多少人,張六道:“男女一十七口,原本有二十一口,前陣兒糖坊要工,挑了四個十來歲的丫頭去做學徒工了。她們都十一了,有生計就該搬走啦。”

祝纓知道這兩口子雖有些小油滑,已算不錯了的。如果他們真不要良心了,必能過得很富裕。

祝纓問道:“育嬰堂常年能有多少孩子?每年送走多少?新有多少?死亡多少?”

張六道:“也就一、二十個,這麽些年也沒超過三十個。每年送走三、五個,新來的,多有八、九、十來個,少的也就三、五個。死的……呃,不好說,孩子不好養呐!”

就算正常人家,親爹親娘帶著,也不能個個都養活的,育嬰堂死得更多一點。

張六尋思著,怎麽跟刺史大人多討要一點錢糧……

“都是什麽樣的年景?”祝纓問。

張六忙收回心神:“哎喲,除了遭了瘟,年景好壞跟這個沒關系。年景不好,生下來就溺死了,誰往這兒送?年景好,生下來自己就送給人養了。又或者有生下來就放到大路邊兒的,還有自己賣的……”

是了,此時可以人口買賣,父母賣掉子女還真不算是個事兒。自己就處理了,也用不著勞煩育嬰堂。

祝纓道:“還有這樣的說法?我看這兒怎麽陰盛陽衰的?女孩子特別多?”

張六又說:“男孩有殘疾的會扔到這兒。要是沒毛病的,就是黃花閨女養漢子,養下孩子不能留的……誰沒事兒扔兒子呢?能送過來的多少有點兒毛病,要麽是殘疾,要麽是來歷上不太好說或者是家道中落。把孩子往這兒送的,爹娘都算有心了。女孩子就不一樣了,養大還要陪副妝奩,虧本。”

祝纓又問了一些諸如以前的孩子去了哪裏,是否會被拐賣之類的問題。然後沒說什麽就走了,張六兩口子摸不著頭腦,心道,刺史大人到育嬰堂就為了問個年景好的時候扔孩子的多不多?

育嬰堂的孩子們又是一次失望。

…………

出了育嬰堂,花姐和江舟都想說話,又都忍住了。真是無事不要進此地。來一次,難過許多天。

走遠了一些,祝纓才問小江:“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江舟搶答:“大人,今天是休沐日。”

祝纓道:“唔,那到衙裏坐坐吧。”

一行人回到了刺史府,一路到了簽押房。

小江的手杖一路篤篤篤,很有節奏地敲著地面。到了室內,她提著手杖,不再點地了。

幾人坐下,牛金來上了茶,祝纓開門見山地對小江說:“育嬰堂你去了幾次了?覺得怎麽樣?”

大家在育嬰堂遇到了就有點小尷尬,小江見祝纓不問她去那兒幹什麽而只是問育嬰堂,試探地說:“大人的意思是?”

祝纓沒有兜圈子,道:“這裏是梧州,育嬰堂也該管起來了。”

小江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好管的。”

她接著算了筆賬。

經營育嬰堂是要有成本的,將一個孩子從小養到大,不管上學、只管吃穿也是個不小的數目,偶爾還得看個病,還得算上雇工照顧孩子的工錢。所以能省則省。因此普通的縣城並不能每縣都有一個育嬰堂,梧州的這個生計也比較艱辛。再加上管事的有意無意也要從中揩一點點油水,整體就比較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