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難題(第2/6頁)

祝纓饒有興趣地與梅校尉並列站在台子上,看著一個小校拿著旗子在那兒舞,底下士兵排好隊,大喊一聲。旗子連舞,有一個小校從中間跑了出來,到了點將台下,抱拳道:“校尉,列隊已畢。”

梅校尉開始訓話:“今天祝大人到來,都打起精神來!”

底下士兵齊齊一聲,這眾多男子低沉的聲音一起,字音都顯得模糊了,像是“是”又像是“好”還像是“嗷”。

祝纓估摸著自己嚎不了那麽大聲,只舉起袖子來舞了兩下,然後揖了一揖。接著對梅校尉道:“校尉太客氣啦。”

“哪裏哪裏,大人請上座。哎,你們開始吧!”

小校又換了兩柄長長的三角旗,一直豎、一橫放,士兵們馬上跑動了起來。梅校尉道:“這是一字長蛇陣。”

然後旗子變幻,兩旗交叉,梅校尉道:“呐,這是八卦陣。”

接著再變,祝纓看他們演了八種軍陣,算是開了眼了。她以前跟禁軍打交道不少,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不由問道:“禁軍也是這樣的嗎?”

梅校尉道:“這個末將就不太知曉了,大人沒見過?”

“凈在門口跟他們看腰牌了。”

兩人都笑了。

祝纓又問:“這樣見天操練,他們吃喝跟得上麽?”

梅校尉道:“能吃飽,吃飽了就得練,可不敢再……”他壓低了聲音對祝纓說,“等會兒再說。”

等士卒列完了陣,梅校尉又與祝纓乘馬從軍陣中過,祝纓一直留意觀察。到最後結束,二人重回點將台,梅校尉宣布操練結束,再請祝纓到他的“大帳”裏去敘話。

梅校尉的“大帳”不是真的帳篷,也是一個代稱,他住著營地裏最好的一處房子。兩人到了“大帳”分賓主坐下,熱茶奉上來,這才是開始正經的“會晤”了。

祝纓此來是有幾件事兒,一是看看兵營,好歹有個數。二是跟梅校尉商議一下流人營的事。她之前看過了,這個流人營裏工匠也有一些,匪類也有一類,更要命的是,還有一些是流放的官員之類,官員們心存希望的,有些就不太願意將戶籍落在這兒,還想等著遇赦還鄉或者重新起復。官員犯錯,五花八門,萬一遇到個比如龔案的官員,現在就不適合再給他拖到府衙優待。

具體的細節,還得祝纓跟梅校尉商議。

南府如今她也算能掌握了,接下來她想接觸利基族,府城裏也有少量的利基族的人,但是都是比較自發的行為,並不像阿蘇洞主那樣把妹子嫁到山下來。比較起來,阿蘇家算比較傾向於同朝廷接觸的,利基族比他們要更強硬一點。

如果要接觸,祝纓認為背後還是得有點倚仗的。這個倚仗就是梅校尉。祝纓也不打算“開邊釁”,她研究過了上次“火燒群獠”事件,之前的知府甚至能夠召來幾十上百號人一把火燒了,可見這事兒也不是不能成的。軍事的威懾是其一,山下的物產是其二。利基族現在應該也是有與當年相似的交換需求,同時應該也是忌憚朝廷武力,也不敢或者說沒本事開戰。所以祝纓覺得緩和關系的希望很大。

前面幾件事都好商量,梅校尉道:“流人營那兒,大人看好了,想要誰就提誰!不過,末將也有一事相求。”

祝纓問:“何事?”

梅校尉道:“我這兒有一個文書,幹了許多年了,字又好、文又好的,只可惜當年犯了點兒事,發配到了這裏來。走的時候家裏老娘已經很大年紀了,前陣兒聽說老娘沒了,想回去。還勞請開張路引。”

祝纓道:“到南府多少年了?”

“總有個五、六年了吧,哦,我想想,七年前。”

祝纓道:“人還在校尉面前嗎?可否請來一見?”如果是官員犯罪到判流放,估計她在大理寺的時候應該聽說過。

梅校尉道:“當然可以!他呀,說是替人頂缸,一些賬目上的事兒,又有一些官司。”

人叫過來一看,祝纓叫出了他的名字:“陸美?”

梅校尉道:“認得?”

陸美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但是南府條件艱苦,他早生華發,他知道祝纓到了這裏,沒想到祝纓竟然還記得他!苦笑一聲:“祝大人,不想在這裏還能再見到大人。”

陸美這人,那倒是個年輕有為的年輕人,出身貧寒,倒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冒的頭。發達之後也沒有拋棄發妻,對父母也是孝順,看起來是毫無缺點的。但是有一個大大的問題——沒後台。人入官場想要往上走,多少得跟上官有點兒幹系。要麽是得到上司的賞識,要麽是得到上司的女兒,要麽是……得替上司幹些見不得光的事兒。祝纓自己,除了沒娶上司的女兒,另外兩條也都幹“得”了。

即便如此,祝纓都算幸運的,因為她一開始就是鄭熹給帶進京城的,鄭熹也拿她當“自己人”。最慘的是一些個惡事也幹了,罪也扛了,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