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匠人(第3/6頁)

侯五撇撇嘴,冷笑道:“怎麽你們村裏沒這樣的老糊塗?”

“呃……也是有的。老的一死,兩個兒子家準鬧起來。”

小吳道:“也忒偏心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小的要是被慣壞了,爹娘死了自己還不識數,且有虧吃呢。”

“是呢。爹娘一死,小兒子就要家產,房子是他哥掙下的,他要,錢是他哥掙的,他也要。哎,叫他哥哥爺兒倆搬出去。龐石匠還真搬了,爺兒倆賃了個房兒住下。他兒子都以為從此兩不相欠了,哪知他弟弟又帶著侄兒跑過去要錢!說,爹娘臨死前說好的‘還與在世時一樣’,哪怕哥哥死了,侄子也不能不管他們。”

小吳和侯五都發出響亮的咋舌聲,侯五道:“瞧瞧瞧瞧,這就死了吧?我就奇怪了,這事兒有什麽不能說的?”

曹昌道:“怕一說就要說到爹娘,不想說他爹娘的不是。”

小吳道:“不對呀!這麽多年了,老婆都累死了,突然心疼起兒子來了?”

曹昌道:“小龐石匠自己躲了,他爹老婆孩子都沒了,這才發的瘋。”

小吳的好奇心得到了滿意,大方地對曹昌說:“我哪天也都要聽差的!你只管去叫人!哎,有那麽個爹,這小龐石匠可真不容易啊。可惜了。”

…………

“可惜了……”張仙姑也嘖嘖地惋惜。

杜大姐道:“誰說不是呢?”

她們也就在後衙裏說說,全縣她們最閑了,別人忙春耕,她們就瞎忙。張仙姑從街上扯了點土布,跟杜大姐兩個縫點短衣服、小布袋之類,在家裏還是穿著短些方便。張仙姑還要給祝纓做新鞋,她不幹點什麽就閑得慌。

杜大姐搶了納鞋底的活計,張仙姑就縫個小袋子預備給祝纓裝隨身帶的筆。

祝纓向來不幹這些活,她一手執刀,慢慢將一支簪子的簪頭雕出了形狀。

張仙姑問祝纓:“這樣的就不能罰得輕點兒?這也太可憐了。什麽時候能回家呀?”

祝纓隨口道:“他們不會在這裏呆太久的,回去之前得先把我要他們幹的活給幹完!”

張仙姑高興地問:“你要幫他平反?”

“他殺了人,自己認了,從地方審到大理復核,情由也明確,沒得反。”

張仙姑道:“那怎麽說他能回家?”

祝纓胡說八道:“給我幹事,立了功,不就行了嗎?”

張仙姑被騙到了,笑道:“不錯!”

祝纓道:“娘也是,別看著犯人就說可憐。”

“懂~”

“我是說,這故事要是他們編的呢?他就是要殺了弟弟一家奪了家產,這樣的事兒還少嗎?”

張仙姑道:“你娘活這麽大歲數,還能叫人騙了?”

祝纓道:“那你說,這小龐石匠說的是真是假?”

張仙姑又卡殼了,花姐端了一碟子蜜餞過來,又摸出一包她自己配的山楂丸,說:“吃點兒消食。”才把這個話題岔了過去。

她一來,祝纓就起身回房又忙去了,張仙姑道:“你瞧這孩子!”

花姐道:“我去看看去。”

祝纓有些話不能跟父母講的卻會對花姐說,花姐也懂她,進來就問:“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事情了?”

祝纓道:“時間很緊。”

“是,春耕是講天時的。”

“不是那個。”

“那是什麽?”

“如果不是冤案,尋常犯人想回京是不容易的,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大赦。等著看吧,要麽太子生兒子,要麽太子坐了那個位子,都能大赦。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這變數就太大了!我得在那之前再做出點事來!”

所以她很忙。

花姐道:“識字碑也要刻了,春耕很順利,你去西鄉的時候我也出城看過了。”她當過家,能看出不少門道。福祿縣在祝纓的調理下,不止是春耕,連秩序也都好了許多。譬如她們老家朱家村,也是縣令不會輕易去管的,跟汪縣令之垂拱頗有相似之處。

祝纓不一樣!

花姐有點驕傲,說:“你比他們都強。”

祝纓道:“那你呢?”

朝廷不止對官員有約束,官員的家眷也是,他們本來就不許自己出面經商、做經紀、在所任之地隨意置產業。祝纓能給花姐弄出藥鋪所需的三間門面,花姐卻不能自己出面經營。

花姐道:“我跟廟裏的師傅說好了,逢初一、十五,我去那裏給人看病,算舍藥。”

“明明……”

“這樣就很好。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現在是沒功夫經營什麽醫館藥鋪的,”花姐說,“幹爹幹娘去年夏天出門就病了,眼看夏天又要到了,我在想怎麽給他們配些解暑的藥。要是有效,不止幹爹幹娘能從中得到好處,凡水土不服的都能受益呢。”

祝纓道:“好!萬一卡在哪兒了跟我說,咱們一起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