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祥瑞(第2/7頁)

主簿笑道:“那倒是。不過,這年輕人確實容易生事哈。”

縣丞嘆了口氣,說:“我是寧願祝大人整頓本縣的。沒有縣令出手,咱們管理本縣少了點名正言順的味道。你想想,這幾年這些士紳對本縣官員確實不算是十分尊重,竟是要分庭抗禮了,你我又拿不出手段來彈壓。為什麽?不就是少了這麽一個名份麽?占著名份的那個人他又不動手。”

主簿道:“不錯,不錯,是有些憋氣。這些不懂事的東西,竟想爬到咱們的頭上了。”

縣丞笑道:“所以啊,現在有他們哭的。”

這一頭,縣丞、主簿決定不管“父老”了,犯不上,又不是自己親爹,憑什麽讓他們為這些士紳與縣令硬扛呢?

主簿低聲道:“他們要是向祝大人告發咱們索賄呢?”

“誣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縣丞低聲說,“咱們又不礙大人的事兒。”

“現在就看這些人怎麽跟祝大人掰腕子啦!”

………………

縣丞也料錯了,這些“父老”見他不動了就沒打算跟新任縣令掰這個腕子。

縣令太兇,走的就不是斯文的路數。

破家縣令,滅門刺史。從來民不與官鬥。一個軟蛋,他們還能想想,逼得太狠他們就不得不反抗,新縣令這個人又不軟也沒現在就要逼死他們,他們根本無法下決心抱團反抗。

“父老”之一張翁道:“這小縣令城府很深呀!雷保,你這是自己不懂規矩了。”

“父老”之二的趙翁道:“據我看這縣令倒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往不咎,這道理妙呀!”

雷廣年輕,又挨了打,見這些長者不幫著自己父子,忍不住道:“你們就甘心讓他欺負了?!這是要在大家頭上拉屎了!”

張翁不悅地斥道:“粗鄙!怪道祝大人要黜了你的身份!”

張翁的姻親,住在縣城的顧翁道:“雷家後生,難道沒讀過史嗎?竟不知道晉時王導南渡,到建康後是學吳語的麽?那是一代賢相的做派呀!那你這身份黜得就不冤。諸位,縣令大人到了咱們這裏,他幹的第一件事可不是什麽巡察、為民申冤,是學說話。你們今天聽到他說話了嗎?不是官話,多麽清楚明白的福祿話呀!”

這事早有人察覺了,被顧翁一句點破,他們都點頭。紛紛說,這縣令今天打人雖兇,但似乎並不是要來整治大家的,還是要與大家好好相處的。

顧翁伸出一個手指,道:“第一,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一學就會。咱們這裏來過多少官員?有幾個能這麽快學會、學好的?”

又伸出一個手指,道:“第二,他有心,願意學。一來半月,引而不發,這份心機,大家掂量。”

最後又伸出一個手指,道:“第三,據我看,他在縣城這些日子裏,並不嚴酷。他的家人也很和氣,並不生事。人的本性是壓不住的,看他家那些仆人,就是天天挨打受罵的樣子。自縣令赴任以來,咱們確實不曾登門拜訪,這是咱們做得岔了。”

趙翁道:“如此說來,倒不妨看看他如何計較了?”

大家想了一下,縣丞這狗東西,吃了他們多少好處,現在卻不肯為他們出頭。則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先看看縣令要怎麽辦吧。或許,沒那麽糟糕呢?

他們約定,明天一同去縣衙正式拜見新任縣令。

趙翁問雷保:“你呢?”

雷保道:“我敢走麽?”他又狠狠地瞪了常寡婦一眼。“父老”們說話的時候,常寡婦一直沒有插言,此時也不在意雷保的眼色,她對眾人一福,道:“我與各位長者同進退。”

“好!”

第二天,一群“父老”登衙拜見,一是為之前自己疏忽了縣令大人請罪,二是請示縣令大人之前說的清退隱戶、各家吏員之類的事情怎麽安排。

…………

祝纓到了福祿縣之後,保持了在京城的作息。雖然能自己做主了,她沒有起得更早,卻也沒有睡懶覺。家中祝大與張仙姑年紀漸長,覺變得少了,起得也都不晚。

“父老”們請見的時候,祝纓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在看邸報。

福祿縣離京城太遠了,邸報都是數日前的舊聞。這邸報上面,鄭熹的存在感頗低,大理寺裴清等人的消息反而時不時地有一些。祝纓又留意著,這邸報上寫著一條很短的消息,是誇段嬰的。

祝纓南下兩千七百裏,段嬰往西北走了兩千三百裏吃沙子。段嬰也是個能人,又是位大才子,因為他的才華,使不少部落的首領傾倒,他們與段嬰相處甚歡,派出使者向朝廷求典籍。

祝纓心說:壞了,有人要寫信來催我了。

此時,“父老”們便都齊聚了。

祝纓放下邸報,正了衣冠,命將人帶到前衙的花廳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