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說破(第2/6頁)

杜大姐道:“你甭倒啦,擱屋裏吧。燒著炭盆兒會起嗓子,擺盆水還好些,明天早上我再來倒。”說完就走了。

等偏院的門一關,花姐就過來了,說:“今天不太好麽?”

祝纓道:“怎麽不好了?”

花姐道:“說不上來,看你就是不太對。”

祝纓拍拍床邊,道:“來坐。哎,你洗了嗎?洗完咱們再來說話,有件事兒有點難,得細細地說。”

花姐笑道:“那我就不回去啦,也在你這兒泡腳。”

說著,除了鞋襪,拖了張椅子過來,兩人對坐著泡腳。四只腳在水盆裏撩著玩兒,花姐笑出了聲,然後問:“今天怎麽了?”

祝纓道:“鄭大人說,我二十了,該行冠禮,蓄須了。”

花姐的兩只腳靜止了。她吃驚地看著祝纓,問:“他喝得神志不清了嗎?有上司管下屬的胡須的嗎?”人家還沒滿二十呢!就算滿了,這事兒也不是一過二十就辦的。也有十六、七歲就拼命蓄須裝大人的,也有二、三十歲還刮了胡須裝嫩的——尤其是騙婚的時候。

花姐心裏有點慌,她說:“哪有就把年紀掐得這麽準的呢?他到底什麽意思呢?還是要為你說親?”

祝纓搖搖頭:“他並不是為了他個人的喜好而胡亂提的這件事。”

花姐道:“他當然不是那樣輕易就拿得力幹將胡鬧的人。必是有什麽謀劃的!我就怕他的謀劃會危害到你。否則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該關心你胡須的嗎?”

祝纓道:“莫慌,我說了你就知道了。這也是要與你先商議的事——以外官三年一任來計算,他在大理寺的任上幹了這是第三任了。他能幹幾任呢?還能在大理寺呆上幾年呢?”

花姐對官場上的事半熟不熟的,原本沒計較過這件事,經祝纓一提,就說:“好像是不能在一地任太久啊!”

越是高等級的官員,越不能讓他在一個位置上呆太久,當然,實際執行的時候有各方博弈,所以任職時間的長短因人而異,有坐不住幾天就跑路的,也有能夠長久經營一個勢力的。但總的來說,只要皇帝能控制得住局面,就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是一些需要特別技藝的職位,有此專長的人可能幹得更久一點,但是一個享有頗大權利的衙司的主官則不然。

一個人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幹太久,對皇帝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無論何處,吏才是最持久的。

祝纓道:“所以王大人做丞相……”

京城這個地方多麽的重要啊!想造反都夠皇帝喝一壺的了。王雲鶴再好,也就幹個七、八年的京兆尹,不能再多了!

巧了,王雲鶴年紀也差不多了,人品口碑都不錯,本領也不差,也適合當個丞相。

龔劼拜相比陳巒早,陳巒的丞相生涯其實也差不多快到頭了,所以他得趕緊把兒子踢出去歷練歷練,別再傻乎乎的了,差不多兒子三年一任外任回來,他給兒子安排好了,自己請辭就挺好的。

剛好,施鯤才拜相沒幾年,一個糊墻的,跟王雲鶴這個能幹的搭著幹活兒。等施鯤年資差不多可以休致了,就可再進一個或者兩個跟王雲鶴就伴兒。這兩個新人能上手了,王雲鶴也就能休致了。

不想休致的丞相,下場可能都不會很好。

“誰不想天長地久呢?皇帝還想天長地久呢!”祝纓說,“可惜陛下恐怕不會讓鄭大人再在大理寺呆太久。”

一般人會有一種“使順手了就不想換了”惰性。但是皇帝官員任命這件事上,這種惰性是極低的。

如果是外任,只要不是太窮太糟糕沒人願意去、派去都想棄官逃跑的地方,兩任就得叫你換個地方了。

皇帝能讓這個外甥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呆多久呢?三任?五任?

五任十五年,即使是十五年,鄭熹的任期也過半了。據祝纓所知,本朝大理寺卿還沒有幹這麽久的。大理寺如果是個人,十五年都快養成年了!這個地方怕不要被主官養成親兒子了?!這合理嗎?

三任?那也絕對不能算短,不能說皇帝對大外甥不好。九年!讓一個人主持一個衙門九年,算得上是很久很信任的了。那鄭熹在大理寺也就只剩兩年上下的時間了。隨時調任也不稀奇。

別說外甥了,就是親兒子,在東宮位置上呆久了,皇帝也……

打住!這個念頭不能再想下去了!

花姐看著祝纓,說:“鄭大人這是覺得自己在大理寺幹不久了,想叫你給他看住大理寺?你也太年輕了,資歷也不夠接他的任呀!官職低微,你將來在大理寺會很辛苦的!誰會看前任留下來的心腹順眼呢?誰沒有自己想要栽培的人呢?你固比別人強,可再強也抵不過人家自己的人用得安心。你這蓄須又有什麽用呢?他不帶你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