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鑿空(第4/7頁)

祝纓定定地看著她,小江被她看得低下了頭。

小丫也感覺到了不到,低聲解釋道:“我們娘子有打算的!不行就把這裏舍做庵堂嘛!”她又看了一眼花姐,心道,雖沒見過,但是娘子平日裏是誇她的,還說,自己不定哪天把屋子改做個小尼庵,也出家去。也能照顧些苦命人,如今這是怎麽了?

小江聲音大了一點點,說:“誰說是庵堂的?我必要舍做道觀!”

祝纓道:“那你得準備一下了,崇玄署被查得滿頭包,如今無論僧道都須得考過了才能有度牒——錢依舊要照交。”

小江氣得瞪她。

祝纓一臉無辜說:“天要晚了,我要回家啦,你也回去吧。”

把小江氣得夠嗆,還以為他是故意帶著那一位命運極佳的女子過來看她笑話的。但祝纓又不是說來看她的,說是看那死去的老妓的,她有些氣苦,說:“也沒什麽好回的,我也在這裏看一看不行麽?”

說著,賭氣往那裏看去,說:“她不是個東西,那個女孩子的命是真的很好很好啊,有很好的人養她。”

祝纓道:“是啊。”他們願意為她拼命。

她說:“回去吧,一會兒有船要過來了。大姐,我們也回去吧,娘睡醒了見不著人又要念叨了。”

小江看著他們的背影,在橋上跺了跺腳,氣道:“回家!明天找個裁縫!”

“娘子要做什麽衣服?”

“道袍!”

…………

這邊祝纓三人回家,杜大姐依舊不說話,花姐小聲問道:“那位小娘子是?”

杜大姐聞言看了花姐一眼,也緊張地等著祝纓的回答。祝纓說:“珍珠,她是珍珠。”

“誒?啊?啊!”花姐吸了口冷氣,問,“那?”

“回去說。”

“好。”

三人回到家裏,張仙姑已經醒了,祝大也回來了,兩人正念叨呢。張仙姑問:“你們三個去哪兒了?”祝纓道:“我跟大姐出去送藥。”

“哦哦,那是好事兒。”

杜大姐放下藥箱就去廚房準備做飯,她的手藝不好、廚藝只比糟糕好一點。煮個粥之類得心應手,燒火燒得又快又旺還省柴,讓她調個滋味做個菜,就能要了祝家一家人的命。所以張仙姑也不念叨她不早早回來做飯。

杜大姐去燒火,張仙姑就要去做飯。她的手藝也不咋地,花姐說:“幹娘,等我一等,我來吧。”祝纓道:“還是我來吧。”

她去換了件衣服,套了個圍裙。無論是刀工還是調味,好歹是正經官家廚子教的,那是比她們都好得多了。張仙姑不肯讓她做飯,祝纓道:“再不動動手,刀工都要廢了。”

吃完了飯,杜大姐刷碗,花姐又去了祝纓房裏,問:“究竟怎麽回事?她不是脫籍了麽?怎麽還住在那裏?”

祝纓就把珍珠的境況說了,花姐道:“她是個有想法的人,也犟,也有心結。害,我說什麽都跟說風涼話似的,只怕她今天又要誤會了。”

祝纓道:“不然呢?終究得她自己走出來。我已叫老穆幫忙盯一下,別叫有人騷擾她。”

花姐猶豫了一下,說:“還有一事,你要謹慎些。你……”她打量了一下祝纓,人如青竹,不好說什麽頂俊的貴公子,卻也是個可親的小官人。祝纓以前就可愛討喜,現在更是溫和可親。小江已然命苦,又無依無靠,給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太多的關懷,如果沒有個界限,容易讓姑娘誤會。

就好像在陷阱裏放了一塊肉,肉也無辜,獵物也無辜,可是陷阱又是實實在在的。

她把自己的擔憂說了。

祝纓道:“我去那裏,也不是特意為了她。連她,都是今年辦案的時候偶遇才知道的。”

“咦?”

祝纓道:“以前,我娘也不讓我去那種地方。後來,我自己也不願意去。但是近來我總想到一些不好看的地方去,去看看,看一些京城繁華、宮殿壯麗輝煌、侯府錦繡富貴、咱們家小日子紅火之外的東西。我怕自己忘了,忘了世間還有苦。忘了苦,心裏的刀就銹了、鈍了。我……不想變成周遊那樣的人,連變成王大人那樣的人也不想。”

“小祝?”

“大姐,我要做他們那樣的人,真的太容易了。”

“當然,你是有本事的,也肯幹,心地也好。”

祝纓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人只要努力,總能有辦法過得差不多的。可你看看,付小娘子不努力還是那街上的人不努力呢?小江心地不好嗎?她們換來什麽結果了?是老田不能吃苦,還是杜大姐不能幹活呢?他們又怎麽樣了呢?”

“小祝!”花姐嚴肅地說,“你別想迷了!以前,娘常說,滿眼是菜,就不知道吃什麽了。你上桌了,在桌邊兒坐著了,別想那麽多,咱把飯一口一口的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