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骨肉(第2/4頁)

祝纓道:“別人美言,何如自己高升一級呢?”

兩人推讓了一番,王評事道:“甭客氣啦,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

祝纓道:“那我也說句實話,這個案子不小,則我也不必刻意爭搶這一次兩次的審案。接下來的差使,盡有機會的。這幾天我們在外出彩,你們在裏面核舊案,都是同僚,該利益均沾才是。”

王評事拍板:“先審!”

他兩人雖然互相推讓,審起來卻是絲毫也不含糊的。祝纓讓王評事坐正中,自己偏一點坐,王評事就讓祝纓先開口問。

祝纓這裏也是先問姓名、核身份,讓王評事主審。

底下那位任公子見這兩個小官兒吃席一樣的推讓起來,氣兒不打一處來:“你們兩個狗官,在我面前裝起斯文來了。”

王評事慢悠悠地對祝纓道:“小祝,看到了嗎?這就是紈絝了。他祖父出身行伍,吃了多少苦、多少次死裏逃生才有的地位,子孫卻是絲毫不體諒的,只知道揮霍。”

“狗東西!你說誰呢?”

王評事看似跟祝纓說話,實則句句戳著這位紈絝的心窩子:“忘了根本,只以享樂為生,並不知家中事務,按他的品級,是不配進我們大理寺受審的,如今說不得,看他祖父面子上,咱們來審一審他……”

直把這公子激得兩眼冒火,要跳起來,又被差役壓住了。

王評事這才開始審問:“難道你知道你祖父與龔劼的圖謀?”

任公子愣住了:“什麽?”

王評事慢慢地與這個紈絝磨著,還叫人端了水來:“公子渴了就給他喝,餓了就給他洗臉。哎,要幹幹凈凈、精精神神的。”

這老頭子是打定主意跟這個紈絝耗了,他年紀大,雖然好打瞌睡,但又是覺少的年紀,祝纓精力還好,任公子一介紈絝委實熬不住了。吃喝玩樂,他能通宵,被審問時午夜都熬不過,他就撂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王評事是不能放過他的,一把年紀,被叛逆的孫子罵狗,這是不可以的!他又給祝纓講了大理寺一般不動刑,但是有幾類人是沒關系的。第一就是逆案,這種東西是不受什麽刑不上大夫之類的保護的。又給祝纓說:“當然啦,咱們要守禮,叫他疼,又沒多大傷……”

這個,祝纓就知道一些了,張班頭那兒不是白混的,楊仵作那裏也會提到一些,不過她仍舊是虛心的聽。想當好一個神棍,就得會“傾聽”,好些東西都是主顧自己說出來的。

王評事先小小地給任公子送了二十板子,且告訴差役:“剝了衣服再打。”

挨完了打,也不讓他穿衣服,接著問。任公子被羞辱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王評事捋須道:“小祝,這都是小場面。”又要再審。無奈任公子委實太廢物,他並不曾參與,最後受刑不過開始攀咬:“我好些日子沒見著我弟弟了!說是回了老家!”

王評事笑道:“很好。”

祝纓跟著王評事又學了少東西,只是這位任家弟弟又觸動了她的肚腸:這不就是與花姐當年一般麽?

此事卻又瞞不下來。

天不亮時,就得把審出來的內容告訴鄭熹。鄭熹道:“果然。”又讓接著審。

那邊,鄭熹帶著一夜的成果上早朝,這邊,大理寺繼續連軸轉,祝纓的鋪蓋是搬了來,夜裏竟沒能睡。

直到鄭熹下朝回來,精神明顯好了一些,祝纓等人才得了安排——輪流幹活兒。大理寺的人手分作三班,兩班人審問,另一班人休息。

“這幾天都甭回去了。”

祝纓與王評事審了兩輪,王評事先熬不住了:“老了,小祝,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一旁看著。”

鄭熹說“三日”,這些人就真的在大理寺裏住了三天,官員比犯人還要忙、還要累。到第三日上,不管審出來多少,都匯總了厚厚一大撂的卷宗交給了鄭熹。

鄭熹道:“很好!結案後,人人有賞!你們都還不能回家,沒有我的令,誰也不許出大理寺。”眾人累得上眼皮粘著下眼皮,只想現在倒頭就睡,答應一聲,各回值房休息了。祝纓也想回去睡覺來著,精力再旺盛也架不住連著熬。

鄭熹比她熬得還厲害,精神卻依舊很好,先叫來兩個小吏,道:“你們去打聽打聽,宗正、鴻臚、禮部之類,有無動靜。”

小吏不明白要問什麽,也真個去打聽了,回來都說:“並無大事。”

鄭熹心裏一沉,道:“把祝纓叫來。”

…………——

祝纓才把鋪蓋鋪好就被叫了過來,掩口打了個哈欠,揉一揉臉,到了鄭熹的面前:“大人,您叫我?”

鄭熹道:“你去門口找陸超,讓他回去問問,王府那裏,怎麽還沒動靜?”

“啊?”祝纓並不知道“鄭熹與他的舅舅們”演過一出請罪與大義滅親的戲碼。以她對官場、朝堂、皇室的理解,她也領悟不到鄭熹話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