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同僚(第2/7頁)

祝纓注意到,有的囚犯沒有穿囚服,有的囚犯則全身都著囚服。

她看著一間單間,裏面的人也穿著囚服,但是感覺上這間囚室的位置、大小以及它的門,都顯示出這裏住的人不太一般,問道:“他是誰?”

獄丞給她一個一個地介紹這裏面的“人物”,目前最大的一個案子就是:“龔相公,龔劼。”

她現在對大理寺的案子還是不太熟,二十天過去了四天了,還剩十六天,她得忙把這些都搞明白。她說:“你有名冊麽?我瞧瞧。”

獄丞拿了名冊給祝纓看,祝纓心道:這是個好東西,我得時常過來瞧一眼。她慢慢翻看名冊,聽獄丞說:“當年他誣告馮侍郎與安王勾連,安王是二十年前妄圖宮變奪位的人,那陛下能饒得了馮侍郎麽?二十年過去了,因為另一樁案子,牽出來馮侍郎當年的一本奏章,他是忠於陛下的。陛下警覺了,要問龔劼的罪。他這二十年,深負重恩,卻不思回報,結黨營私、賄賂公行、以妾為妻……”

祝纓道:“等等,最後混進去的是個什麽鬼東西?怎麽能與前面這些並列?”

獄丞嘆息道:“他那個妾,滿朝上下拜了二十年的夫人,陛下面前都不知道露了多少次臉了。一朝夫婿事敗,又翻出來啦。那也是個厲害女人,在那邊女監,大人要看一看麽?”

祝纓道:“好。”

又去了女監。

女監人比男監少,獄丞指著其中一間說:“喏,就是那個了,龔夫人。現在還能叫一聲夫人,等判下來,她這個誥命是必要奪了的。”

祝纓又看獄丞手裏的另一本名冊,上面寫著個詹桂香,想來是她的本名了。這昏暗的燈光下,這女人也是一身的囚服,臉上也有點臟了,她一張臉冷冷的還能看出點年輕時的美貌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祝纓心道:就是你們,弄得花姐家破人亡的呀……

獄丞小聲說:“享受了二十年的榮華富貴,也算值了。虧得陛下聖明燭照,才沒有叫這樣的人再接著作威作福。”

祝纓心道:陛下也不是什麽好人,個奸臣擱眼前二十年愣是沒發現,他瞎啊?哼!

…………——

把大理寺獄蹓了一圈,祝纓回到值班,鋪好了鋪蓋,有兩個小吏給她打了熱水來。

祝纓道:“你們去休息吧,不必管我,我再坐一會兒。”

兩個小吏拱手退了下去。

祝纓回憶了一下今天所見,取了值夜的鑰匙,掌了燈,去翻老方當值的那個案卷庫,搜了半夜的舊档。快到三更的時候,她才收拾好看過的案卷,將門鎖了,回去用已經涼了的水洗漱一下,沾枕就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外面的動靜就非常的大了——大臣們要上朝了,皇帝要準備起床了,整個宮城、皇城,都動了起來。

祝纓麻利地起身,穿好衣服、翻身疊好被子,頭發才梳好,小吏已經敲門問:“大人,該起身了。小人們送熱水進來了?”

他們起得更早。

祝纓拉開門,說:“拿進來吧。”

她洗著臉,突然問道:“你們值完夜也能休息一天麽?”

小吏們道:“也有,不過有時也不休。現在衙門裏事多呢……”

祝纓心道:哦,對了,這個可沒人告訴我。唉,大理寺這地方可真是……

她還想出去逛一逛街的,小吏們這麽一講,她也就決定不回家休息了。原本,大理寺卿是鄭熹,她也不必在這種“不休假”上面顯示自己的忠心,不過現在事情確實多,讓裴清再挑個理,鄭熹臉上也不好看。

何必呢?

祝纓這一天依舊是“趴著”,又去扔骰子看舊档。皇帝要倒查十年的案子,有些案子已經重審過了,都有標簽,祝纓就看這些前後兩次審核是不同的人在做,判定有什麽不同,前後斷罪不同的,再由鄭熹、裴清等人裁決,則他們又是如何裁決、依據是什麽。

一氣看到了晚上,她才扛著鋪蓋卷兒回家。

張仙姑巴巴地迎到了大街上,伸手要接她的鋪蓋。祝纓道:“我扛得動,又不沉。”

張仙姑道:“那麽遠的路呢!”

她們家賃的院子比較靠南,位置別說不敢跟鄭府比了,連金良家都比不上。祝纓每天早上去皇城內的大理寺,得走上半個時辰。回來扛著鋪蓋再走半個時辰,張仙姑是很心疼的。她說:“怎麽當了官兒,還要這麽跟逃荒似的?”

祝纓道:“逃荒能有這麽好的鋪蓋?怎麽迎這麽遠?”

“哎,值夜,沒人跟你一道睡吧?”

祝纓道:“那是大理寺,我還是個官兒,我自己一間房呢。”

張仙姑放心了,說:“快回去吧!飯都好了!今天有炒雞子,還買了半只燒雞。我從你金大嫂子那裏學了燉豬蹄子,等你回來嘗嘗。以後再值夜啊,我給你包上些好吃的,正長個兒的時候,得吃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