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殺(第4/5頁)

祝纓也不說話,去他的位置又抱了一抱秸稈,連同草墊子一同拖到木柵前,就著外面昏暗的火把的光亮繼續幹活。

大獄的深處,單間裏,傳來樂器的聲音,女子在唱曲兒,又有笑聲,還有:“滿上、滿上。”的聲音。聽得好些犯人心煩意亂的,也有叫罵的。

足有一個時辰,裏面酒足飯飽,獄卒和家丁提著食盒出來了,兩個女子卻沒有出來。犯人們罵得更厲害了,有人開始當著獄卒的面講下流笑話。獄卒笑罵了幾聲,也沒走,與他們一同聊天。

這份快活又過了好一陣兒,兩個女子抱著樂器出來。獄卒在兩個女子身上揩了一回油,帶著他們出去了。犯人們罵罵咧咧,有詛咒裏間的人“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外面的獄卒進來巡視一回,罵道:“都不想睡了嗎?不睡出來挨打!”

大獄裏漸漸安靜了下來。

祝纓站了起來,將草墊子放到了鋪上,說:“好了。”

老胡將草墊子一鋪,又鋪了條被子上去,搶了祝纓的那條也沒還給祝纓,而是卷了一卷,當成了枕頭。

“嘿!不錯!”他舒坦了。

祝纓回到了自己的鋪上,還是跟那個斯文男子緊鋪。斯文男子白天挨了打,比祝纓挨得重多了,正在小聲詛咒老胡:“殺千刀的,永遠出不去牢門!”之前他可沒挨過打,該死的老胡!

咒完了,發現身邊的祝纓還沒睡,問道:“你又要幹什麽?”

祝纓道:“罩衣壞了,我看看。”

“囚服,什麽罩衣!”斯文男子嗤笑一聲,背過身去在祝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旁邊的那個小子似乎也睡下了。牢房裏漸漸傳出鼾聲,人們漸漸睡熟了。天太冷了,寒冷更容易催人入睡。

夜半,老胡起來方便,尿到一半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嚇了他一跳。這大獄是半地下的,采光本就不好,大獄裏也沒有什麽燈燭,只有遠處墻上有幾個火把,總柵外面獄卒值夜有個油燈。這會兒因為克扣燈油,外面的油燈的光亮已經半死不活了,裏面的火把也早早熄得只剩一個了。

牢房又才死了人,老胡嚇得一個哆嗦,低聲喝道:“誰?!幹嘛?!”

祝纓裹著被子站在鋪上,揉著眼睛說:“方便一下。”

“滾!”老胡低吼,“後面等著去。”吼完,他抓抓頭發,睡意又籠了上來。

祝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縱身一躍,兩支筷子帶著她自身的重量從老胡的眼眶穿入了他的腦中。

輕輕地落地,祝纓扶著老胡的背,讓他靠在了墻上,自己裹著被子靠木柵打了個哈欠。老胡抓著墻,低吼了一聲,祝纓道:“你完了沒?”

老胡的腳踢了一下馬桶,不動了,祝纓將被子扔回了鋪上,方便完,又爬回了鋪上。

第二天一早,斯文男子咧著嘴爬了起來,看到地上的老胡,笑了:“怎麽睡到這兒來了?”跑過去踢了兩腳。

然後突然跳了起來,按住了呯呯亂跳的心,對祝纓道:“你昨天才給他幹活,他不會對你生氣,你去看看他怎麽樣了!”

祝纓將被子裹得更緊了:“不看。”

老馬與精瘦男子對望一眼,都不吭氣。斯文男子一把掀開祝纓的被子,將他往外拖:“快,看看去!”

祝纓惱火地坐起來,在鋪上看著斯文男子:“幹嘛?!”

斯文男子壓低了聲音:“看看去!”

祝纓不情願地說:“哦。”打著哈欠扒拉著囚服往身上套,一不小心還給穿反了,又重新穿。穿完一件,又將從潘寶身上剝下來的那一件也罩了上去,又打了個噴嚏。下了地,又反身疊被子,斯文男子等得焦急,扯了她一把。

祝纓順勢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仰臉問他:“文叔?”

老馬一聲輕笑,斯文男子臉上掛不住了,擡腳往祝纓身上踢了一腳:“快滾起來!”

祝纓吃驚地:“文叔?!”

此時,獄卒也起床了,開始了本天第一次巡監,隔著木柵喊:“都幹什麽呢?”欺負新犯人嘛,了解,但是不該當著他的面,這不是不把他放在眼裏麽?罵了兩聲,又罵地上躺著的“挺的什麽屍?起來!”

老胡一點聲息沒有,獄卒也有點慌了,趕緊又叫了一個人來,開了牢門,再一探鼻息,哪裏還有呼吸?

這是真的挺屍了。

一間牢房,連死兩個人!再傻的獄卒也覺得不對了!他喝道:“都站著不許動!”再探查老胡死因,竟是筷子從眼晴紮進了腦子裏。

“不是沒發筷子的嗎?!!!”獄卒焦躁地說。

確實,昨天一天沒人吃飯用過筷子。獄卒的目光從同室的幾個人身上滑過,質問:“是誰?!”

他首先略過了祝纓,因為他看起來就不像是能幹出什麽事兒的人,再看其他三人,似乎也不太像,他們在這裏住了有幾天了,也沒出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