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居(第2/7頁)

她揪住了最近的一個,這小偷也是個瘦嘰麻杆兒的小男孩兒,身上的冬衣臟得發亮,仿佛一個黑灰的硬殼罩在身上。錢袋都被扔在了水溝裏,男孩兒掙紮著要往水溝俯身,祝纓揪著他的領子,仿佛拎著了一只小烏龜的外殼。

祝纓道:“在我身上費功夫,不耽誤事兒嗎?來,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再你給十個錢。”

小男孩兒拿袖子擦了擦鼻涕,擰身問道:“什麽事兒?”

“京城,有鬼屋嗎?”

小賊一雙眼睛滴溜溜一轉:“有,你要幹嘛?”

祝纓道:“當然是會一會鬼啦。”

小賊嚇了一跳,說:“那我帶你去,你放開我,還有,錢呢?”

祝纓松開了手,真的給了他十枚銅錢,都是制錢。小賊將兩樣分開揣好,道:“你跟我來。”

他帶著祝纓走了一陣兒,祝纓道:“別想引我去你的窩,好叫人堵我,嗤——蔥油餅吃完了嗎?”

小賊嗅嗅自己的雙手,又呵一口氣聞聞,周身打量了圈,覺得自己沒有破綻,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祝纓道:“前面街口,你沖那個蹲墻根兒的使了眼色,他從旁邊繞了過來,跑到這裏報的信。”地上都是腳印,雖然積雪清掃了一些,一般人看著雜亂的腳印認不出,祝纓卻是看這些東西的小行家了。

小賊的臉色難看極了:“你怎麽知道的?!”

“行了,鬼宅呢?”祝纓不在乎地說,指指對面巷口,“跟他們打個招呼,別跟著我。咱們快些把事辦完,你依舊幹你的營生去。你們跟比賽似的,那一夥人這會兒收成可要比你好了。”

小賊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只得乖乖她去了一處“鬼宅”。祝纓看了一眼宅子,垂眼再看看這小賊,小賊年紀絕沒有她大,長也沒她高,有點怯地說:“我知道的,最鬼的鬼宅就這兒了,這破地兒,換了五回主人了。”

祝纓摸了把門鎖,上面積的那點雪都要化了,門鎖已經沒了,一摸還一把灰,顯是很久沒動過了。透著門縫往更裏看,裏面格局一目了然。

這是所獨門獨院的宅子,雖然只有一進,但還是很寬敞的,正房三間,西邊廂房、東邊廚房,還有個簡陋的馬棚和一個簡陋的茅房。院子也大,有個葡萄架,還架了個秋千。從“殘存”的建築來看,新蓋的時候也是高大氣派。只是現在連門板都朽了一半,正房大門洞開,墻上、瓦上全是枯草、窗紙也破得差不多了。馬棚的頂也沒了一大半兒,連茅房的味道都淡了許多。

小賊說:“起先是個官兒住的,官雖不大,能買得起京城這樣的宅子已然是不錯啦。後來聽說吊死了個丫環,就開始鬧鬼,只好賣了。有個商人買了,又鬧鬼,半夜嚎,要索命。這名聲就傳出去了,有人低價買了來請道士作法,道士也來過了,說是驅完了鬼,結果還是鬧。有人說鬧的不是鬼,是狐仙,半夜丟瓦片打門打窗戶的。

第四個來買的就是個道士了,在這兒安個外宅,誰知道來會外宅婦的時候,鬼跟狐仙一塊兒鬧了起來,點著了火,兩個人光著屁股跑了出來,可現了個大眼兒!只好作價又賣了。買的也是個商人,本想自己住的,進來頭一天夜裏上茅房就看到一個白影躥到了馬棚,將他的驢子放了出來,驢子將他的腿也踩斷了。養傷的時候又被鬼討命,嚇得連夜搬走了,這房子就在這兒了……”

祝纓倒是不怕鬼的,她跟著爹娘這麽些年也沒見著一個真鬼,真狐狸倒是見過,也沒見著它們成了精化成個俊男美女給她兩個窩頭充饑,所以她就設了個卡把狐狸抓了換了點錢,全家吃了好幾天有肉有白米的飽飯。

她愁的這宅子,就算租金便宜了,想住怕不是得給它重蓋一個!那省下的錢還有什麽用?白給房東蓋房子嗎?

祝纓搖了搖頭,問道:“還有嗎?”

小賊她來一個地方就已經覺得夠倒黴的了,壓根兒不想再帶她跑路,他將手伸了一伸又縮回來,說:“我是這個,不是飛賊。”

祝纓問道:“西邊這戶是什麽人?”

“誰知道?好像是個客商,也是賃的房子。這兒賃房子的人多。”

祝纓多給了他五個錢,看他一道煙跑了,自己也只能看著這個破宅子搖頭了。京城人工也貴,她自己能修修補補甚至搭個破板房,讓她自己蓋個這樣的房子,一沒料、二沒工,不行。她一家子又得一個落腳的地方,客棧花錢也確實多。

看來這筆錢還是得讓中人賺了。

………………

祝纓又去了中人那裏,直截了當地說:“甭管甘大哥說了什麽,你就給我找個鬼宅,便宜些的!越便宜越好,鬼越厲越好。”

中人指著遠處的大宅說:“那些宅子裏頭,不知道要死多少鬼,都厲,可都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