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路(第4/4頁)

金良就說:“怪不得他念著馮小娘子的好。”

金良知道祝纓“私塾窗戶下偷聽”,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一看,他這“偷聽”恐怕比別人正經學的還要強!於妙妙和花姐許其偷聽之恩,對祝纓和對資質平平的人意義是不一樣的。祝纓“偷聽”是魚躍入海,普通人偷聽,可能就是喝口涼水解一時渴。而有的人正式坐在課堂裏聽課,都像是一口冰水灌下去,叫他跑肚。

金良自己有兒子了,也讓孩子讀書,讀得如何真是不說也罷。他說:“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寧願挨祝大那樣的打!”

鄭熹心道:嗯,那我揀到了。

第二天,金良就把祝纓叫去跟自己同桌吃飯了。祝纓道:“幹嘛呀?”金良道:“叫你吃飯還不好?跟他們在一桌坐,他們還要打趣你,我不打趣你。”甘澤等人道:“我們怎麽打趣他啦?都答應你了,要好好處的,怎麽會說話不算數?”

祝纓也斜著眼看金良,道:“你有古怪!”

金良提著她的領子給拎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坐了,這張桌子只有三個人,另兩個也是軍官,都是正經的朝廷低級武職,並不是豪門親隨出身。他們只是出趟差,回去依舊在自己的營裏當差,對祝纓就只有一點點好奇,並不熱絡也沒有競爭。

這一桌吃飯比那一桌要清凈許多,菜色也更好,量也足。

吃完飯,金良就安排了甘澤就去趕祝纓的騾車,自己揪著祝纓說:“你別自己趕車了,得學學騎馬。趁著有驛馬,路上練練。上京以後一定用得到的。”

祝纓於是白天學騎馬,晚上讀書,心情好得不得了,對上京也沒了怨言,她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愈發用功。心底的警惕一點兒可也沒放松:鄭熹這麽待自己,本錢可是花了不少,不曉得要找她要多少利息呢!

她並不知道,這些對鄭熹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根本不用花他一文錢。正如於平、黃先生給她辦戶籍,連費的紙張筆墨,都是衙門的。然而這些對她而言,是上天入地求也求不來的。

祝纓再珍惜,也架不住老天下雨。下雨,就不適合她這樣的新手再練習騎馬,雨天趕車也比晴天難不少。虧得是在走官道的情況下,她還能湊合,否則只會更難。

甘澤依舊過來幫她趕車,讓她進車裏坐著,張仙姑十分過意不去,一叠聲地道謝。甘澤道:“不礙事兒的,我本來就是要趕路的。”祝纓也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坐在車轅上陪著他,說:“我學著點兒,明天再下雨就能自己上手了。”

甘澤道:“美的你!下雨可不同晴天,晴天上手快,雨天可不行。進去吧,這鬼天氣!這個時節怎麽還下雨?這會兒都快冬天了,下雪都使得了!”

當天晚上雨停了,第二天趕路的時候又下了,第三天依舊是白天下雨夜裏停,十分邪門!

第四天的時候,沈瑛看著天上落雨,有些躇躊,問鄭熹:“要不,今天就不走了?”他們還沒什麽,女眷們也有車,淋也淋不著他們。但是雨天路滑實在難行,再出個翻車的事故就不好了。

鄭熹道:“再走一天,走慢一點。明天還這樣就在驛站住兩天,等天徹底放晴。”

沈瑛道:“好!”又說天氣邪門。

鄭熹道:“就這幾天,應該不致成災。”

“那倒是,秋糧已經收完了,只要不黴壞就不是大問題。”

兩人聊了幾句,又趕了一陣路。在下一個驛站停下的時候,沈瑛道:“還是不要趕路了吧?這雨總不停,有驛站就先歇下,為趕二十裏路,被困在路上就不值了。”鄭熹對沈瑛道:“今天趕路很值得,瞧,那是誰?”

那邊檐下蹲著個百無聊賴的身影——周遊!

周遊是與鐘宜一路的,他們比鄭熹等人早幾天動身,走的時候鄭、沈二人還出城送行的。知府死了的時候周遊就想走了,鐘宜硬是等了幾天,等知府出殯了才走,這樣顯得自己並不心虛。但又得比鄭、沈二人回京早,因為他出來得也早,不能回去的太晚顯得比晚輩無能。

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就沒料到天公不作美,一場雨將他們困在了這裏,而鄭、沈二人冒雨趕路又追上了行程,這下要一起回京了。

兩路欽差的奏本早就已經一個賽一個地送進京了,奏本中各自陳述,已隔空在禦案上小小爭搶了一回功勞。

鄭、沈二人不急,他們出京晚、差使辦得也利落,鐘宜就不行,他出京早,還是個爛攤子,幹得看手段雷厲風行看效果是拖拖拉拉。

如今又遇到了,眼見又是一場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