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鐵樹開花

時間一晃就到了1月底,離新年只有十來天。

祈妄要飛去法國,喻年本來不想送,兩個人又不是恩愛伴侶,實在用不上這樣黏糊關切。

更何況祈妄自己有司機有專車,實在是用不上他來操心。

可是他最後卻還是開著車出現在了航站樓,副駕駛上坐著祈妄。

祈妄今天穿了一件廓形的寬松外套,手上搭著一條被保管精心但也看得出有些年份的舊圍巾。

就是喻年當初送的生日禮物。

這條圍巾在如今的祈妄身上已經不太襯了,可他走南到北,總還是會戴在身上.。

“我到了會跟你說的。”祈妄的手搭在車門上,卻遲遲沒有下去。

大抵人總是貪婪的,沒有與喻年碰面的八年,他也一樣熬過來了。

可是如今不過重逢了短短兩三個月,曾經的冷靜,理智,卻都碎成了輕飄飄齏粉,只是短暫的分隔,都讓他骨頭發麻,像中了蠱毒一樣難熬。

但他留下也一樣是分別。

幾天以後,喻年就要跟哥哥姐姐匯合,坐上私人飛機去喻心梨名下位於加勒比海的私人島嶼度假。

他們一家準備在島上療養身心,度過春節。

想起喻心梨跟裴照,祈妄的心口止不住往下一沉。

他答應過裴照和喻心梨遠走他鄉,如今他卻毀約,而他如果想跟喻年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家人又是一道不得不趟過去的坎。

他無父無母,曾經的家庭如今只剩下他自己,唯一親密的人也只有曾南嶽,可曾南嶽自己就是個浪子,絕對不會來幹涉他。

可喻年跟他不一樣。

但他現在腦海裏掠過的種種,都無法訴與喻年。

祈妄沒再細思,只是又低聲道,“我初五以後就回來。”

“嗯。”

喻年微微垂下眼,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反而看了一眼時間,催促道,“你的飛機要安檢了吧,別誤了時間。”

祈妄心頭湧起淡淡的失望,面上卻沒有流露分毫,只是微微頷首,“好。”

他推開了車門,隨身只有一只18存的牛皮銅鎖扣皮箱。

臨走前,他卻又俯下身,一只手扣住喻年的後腦勺,嘴唇貼上了喻年的嘴唇。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提前說新年快樂。”他說。

喻年從車內望著祈妄走遠。

從送祈妄來飛機場開始,他一直很平靜,似乎祈妄的離開不值一提,遠不會在他生活中掀起波瀾。

可是眼看著祈妄消失,他的肩膀卻開始微微發抖,手指尖也逐漸冰涼,這股涼意順著經脈一路攀爬,漫上他全身,明明是在溫暖的車內,卻像如墜冰窟。

很多很多年以前。

祈妄也是這樣離開他的生活的。

他沒有親眼見證祈妄與他的分別,可是卻看見了那一段模糊的錄像。

他所愛的那個人背上行囊,登上了列車,此後便如一場春日的煙霧,輕飄飄地來過,又輕飄飄地散去,什麽也沒給他留下。

如今祈妄又從他眼前消失了。

喻年雙眼放空地看著前方,眼前一片昏暗,太陽穴隱隱發痛,好不容易平靜的精神像是又要崩潰,要把他帶回最絕望的那幾年。

其實剛剛在祈妄推門而出的瞬間,他差一點就想要抓住祈妄的手,說“別走。”

可他不能。

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當年在電話裏一樣痛哭流涕,乞求愛人留下。

成長的代價就是學會了瞻前顧後,佯裝無事。

喻年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他又往入口處看了一眼,那裏可是入口完全沒有祈妄的身影了。

他沒再耽擱,點火,發動汽車,離開了機場。

.

祈妄降落在法國機場已經是十三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法國這時候還是傍晚五點多。

他下了飛機,先給喻年發了條消息,然後才找到了曾南嶽派來接他的車輛。

司機是法國當地人,叫NOAH,三十來歲,有一頭柔軟的棕色頭發,笑起來很開朗,會中法雙語,但是中文稍稍有些生硬。

他跟在曾南嶽身邊也快十年了,跟祈妄也很熟悉,所以不像其他工作人員一樣拘謹,熱情洋溢地跟祈妄打招呼,“又見面了,LIDIO。”

Lidio是祈妄的英文名,曾南嶽給取的,他自己根本不在意,名字對他來說只是個代號,並無歸屬。

但他當年剛剛在藝術界展露頭角的時候,就是以這個作為簽名,一直到他名聲大噪,祈妄這個名字才為人所熟知。

祈妄“嗯”了一聲,也向NOAH問了一聲好。

在開車去曾南嶽的別墅的路上,祈妄望著窗外的景色,路邊咖啡館林立,紅霞像流淌的顏料,潑灑在尖尖的房頂上和永遠溫柔浪漫的塞納河畔,街頭的藝人隨性地在彈著吉他唱歌,整個城市就像海明威說的,是“一席流動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