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求神
人群雖然松動了些。
但是玻璃渣子掉在了周圍幾個人的身上,又帶動起一小片混亂。
可是抱住喻年的那個人始終死死護住了他,沒有讓喻年受到人群的沖擊。
可他自己卻因為被玻璃花燈砸了個正著,血珠從額角滑落,一滴滴滾下來,其中一滴甚至滴在了喻年的手背上。
喻年盯著手背上那粒血珠。
其實他在被人摟緊懷裏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誰了,曾經朝夕相伴糾纏不清的人,像是把氣息刻在了他的骨血裏,他一秒就能辨清。
可他心裏卻覺得荒謬。
不可能。
在跟A市遠隔千裏的地方,那個人怎麽會出現。
他注視著這人手腕上帶著的黑色細繩,一只手抓在這人的胳膊上,緩慢地擡起了頭。
跨年夜明亮的燈火中。
他對上了一張清冷疏離的臉,左臉頰被玻璃碎片劃傷了,血跡順著額頭落下來,弄花了對方蒼白的臉。
“你……”
喻年聲音有些幹澀,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廣場上一片嘈雜,人群在大聲呼救,吵鬧和維持秩序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雖然警方已經迅速抵達了現場,但還不能完全說安全。
按理他是應該害怕的。
可是看清了祈妄的臉,喻年卻有一瞬間覺得耳邊一片寂靜,甚至響起了尖銳的耳鳴。
他心裏生起荒謬的疑惑,懷疑自己到底是跨年夜的廣場上,還是根本就在夢裏。
祈妄怎麽會在這裏?
祈妄可以在紐約觥籌交錯的晚宴上,可以在自己私密安靜的畫室裏工作,甚至可以在A市裏與任何一個人度過新年的第一個夜晚。
可祈妄唯獨不該出現在榮市的土地上,出現在與他一片區域的廣場上,還替他擋住了一場災難。
喻年注意到,祈妄摟著他的手背也血肉模糊,像是剛剛剮蹭在哪裏了。
“你怎麽……”
他模糊地發出幾個音節,可是很快就淹沒在人聲的混亂裏。
“先出去再說。”
祈妄根本沒去聽喻年在說什麽。
他額頭上的傷勢不算輕,血流下來,他的左眼都有些模糊,剛剛那個玻璃花燈掉下來,他雖然偏了頭,還是被砸得頭昏腦脹。
但他本來就是街頭出身,這麽多年的優越生活也沒磨掉他身上粗糲的底色。
他隨便用圍巾擦了下額頭的傷口,就不去管它了,攬著喻年順著松動的人潮往外走。
喻年被他禁錮在懷裏,幾乎沒有辦法動彈,八年過去了,他長高了這麽多,在祈妄面前卻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他看見祈妄的額頭又滲血了,想去幫祈妄擦一下,可是在人群裏連胳膊都擡不起來,最後又只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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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警察迅速來到了現場控制住局面,這場混亂最終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傷亡事件,卻還是一部分人受了輕傷。
祈妄就在其中。
但在場的傷者細數也不少,場面亂成了一團。
祈妄算不上最嚴重的那一批。
喻年望著他額頭的傷口,當機立斷,也沒再等候救援,而是帶著祈妄上了他的車,開車去了一家私人醫院。
私人醫院裏,他坐著等祈妄包紮。
從廣場上脫險到現在,他跟祈妄幾乎都沒什麽交流,頂多是說“跟我上車”“你現在暈嗎,失血厲害嗎?”
他沒問祈妄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祈妄也沒向他解釋過多。
他陪著祈妄來醫院,交費檢查,卻一路神色淡淡,像只是一個路過的陪護人員,以至於連醫生都搞不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看見有玻璃渣子紮在祈妄的傷口裏,被醫生用鑷子挑了出來。
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看得喻年胃都痛起來。
他把臉輕輕偏向一邊,可是沒幾秒又轉了回來。
他盯著祈妄面色如常的臉,還是沒忍住,輕聲問了句,“疼嗎?”
他只問了這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可不知為什麽,祈妄的臉色像是隱約透露出高興。
“不疼。”
祈妄這樣說,旁邊的醫生卻嘶了一聲,“小夥子,這還不疼啊,又沒打麻藥,好多人清創都鬼哭狼嚎的,像你這麽一聲不吭的可不多。你也別硬撐,疼也是正常的,我會手輕一點。”
祈妄仍是說,“沒事。”
喻年抱著手臂,看醫生給祈妄包紮傷口。
祈妄沒有傷到手臂,所以醫生沒有看見,在祈妄的衣服下面,左邊的那只手臂是如何的千瘡百孔。
他想,祈妄可能也不是硬撐。
從年少時候起,祈妄就一直很能忍疼,他跟祈妄第一次關系軟化,就是他半夜陪著祈妄去診所。
從他跟祈妄相遇開始,兩個人似乎不是你去醫院,就是我去醫院,嚴重一點說,簡直是八字不合。
他記得那天也是這樣,深更半夜,雪白冰冷的診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