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盧家郎君原本養了個外室, 後來為了與崔家女郎成親,便將人給逼死了。”
“那外室的妹妹一紙禦狀告到了君上這裏,盧家郎君當夜就被下了大獄, 崔盧二家為之求情, 不承想被翻出了很多陳年舊事。”
小太監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分毫不差傳進宋初姀耳中。
“逼死了?”宋初姀一怔, 低聲問:“怎麽逼死的?”
“喝了落子湯,一屍兩命。”小太監一聲長嘆。
落子湯…又是落子湯……
她突然想到月娘子,若是她當時沒有趕到,月娘子應當也是這外室的下場吧。
明明是那些男子管不住下半身,為何後果總是要讓女子承擔,就因為那些男人出身世家嗎?
宋初姀抓緊袖口, 抿唇道:“那盧家郎君確實該死!”
她曾與那位郎君見過一面,與她同歲, 平日裏模樣溫和, 卻不想是這種人。
小太監驚訝擡頭, 他本以為女郎會為那些九華巷世家說話,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反應。
松了口氣,小太監從地上站起, 訕訕立在一旁。
宋初姀掀起眸子,又問:“被翻出來的是什麽樣的陳年舊事?”
小太監搖了搖頭:“太多了, 奴才也是簡單聽了一些, 女郎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君上。”
那個外室的事情不過是眾多腌臢事中的其中一個, 裏面不知還牽扯著多少人命。
其實不用他說, 宋初姀也能猜到幾分。
她生於九華巷,長於九華巷, 自然也知道那些人的作派。草菅人命,為富不仁,此等種種,屢見不鮮。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宋初姀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麽,便也不再去想。
宋初姀將藥盅交給小太監,問:“我可以出去透透氣嗎?”
“自然是可以的。”
小太監簡直是求之不得:“這幾日女郎一直待在屋裏,奴才都怕把女郎憋壞了。”
他動作飛快將藥盅收拾好,又去拉開窗台上的竹簾。
陽光灑進來,照在宋初姀有些蒼白的臉上,將她眼睛晃了一下。
禦花園是幾年前南夏小皇帝耗清國庫修繕的,比之之前擴大了幾倍,用於他尋歡作樂。
只是沒享受幾年,大梁的鐵騎便踏入建康,小皇帝再也無福消受。
宋初姀立在池塘邊看裏面成群結隊的遊魚,日光照在水上,波光粼粼,彩色魚尾泛出光芒,很是炫目。
她鬼使神差將手伸進魚塘裏,冰水刺骨,很快就將她手指冰冷得通紅。
但她沒有離開,靜靜看著魚尾掠過她指尖。
她其實很喜歡看魚在水中遊動,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不像周遭那麽死氣。
出神間,假山後有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不過是個有夫之婦,等後宮人多了,誰還記得她是誰?”
宋初姀擡頭,透過假山縫隙,隱約看到是個身著短襖的年輕女子。
“長得美又如何,天底下比她美的女子不知多少,能勾住新帝想必是手段了得。”
宋初姀將臉映在池塘裏,看著水中人倒影,心想自己應當是撞破了別人說壞話的場景。
也不知她們口中那人與她們是什麽深仇大怨。
“我之前就見過她。”
年輕女子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那時她還是跟在宋桓身邊的黃毛丫頭,聽說經常出去行善。很受百姓喜愛。可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嫁給了崔忱那個風流浪子?”
她不屑道:“宋家的人都不識好歹,死得活該。如今宋家灰都不剩了,還留下這麽個人壓在我頭上,真是晦氣。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讓皇弟聽淮陰王的,應該直接將她砍了。如今我成了罪奴,若她真得了勢,肯定會報復回來。”
宋初姀臉上表情變淡些許,她知道那人是誰了,南夏的長公主,劉玉。
她對這位長公主印象並不深,只知道她是小皇帝的親姐姐,在她印象裏,她從來沒有得罪過她,更不知她為何會如此針對宋家。
不過沒關系,劉家的人都該死。
腳步聲越來越近,宋初姀將手從池塘裏收回,擡眼看向前方通著的小路。
劉玉正與身旁小宮女憤憤不平說著,一轉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宋初姀。
懷中抱著的木盆險些脫落,劉玉表情一變,心下不由得打鼓。她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沒有被眼前人聽見。
宋初姀目光落在她粗糙的雙手上,想來南夏亡國之後這位長公主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淡淡一笑,往一旁退開一步,神色平靜道:“長公主要過去嗎?”
見她沒什麽表情,劉玉松了口氣,以為她沒有聽到,便給一旁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