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考校(第2/3頁)

捏了捏眉心,於謙問道。

“我吩咐下去,讓州府開設的粥棚,都開起來了嗎?”

還是那句話,於謙並不是地方的主官,他只是征倭大軍的提督大臣,按理來說,地方的政務,他並沒有幹涉的權力,如果不是涉及到需要配合大軍的地方,最多,他也就只能是提提建議。

一個月前,天子的聖旨剛剛下來,要將抄沒的家產當中的金銀糧食,都交給大軍用作賞賜,於謙便動了念頭,請奏將其中的糧食交給當地的州府,用來開設粥棚,接濟那些因封鎖海域而無法下海的漁民,算是勉強度過生計。

一旁的年輕人俯身道。

“回大人,旨意剛到,下官就已經知會了各處州府,如今各處都已經按照旨意開設了粥棚,僅是漳州府,就開了三十二處,其中大部分從昨日起就已經開始施粥了,請大人放心。”

聞聽此言,於謙這才稍稍安心,不過,這終歸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大軍只要一日還駐紮在此地,那麽,就難免會攪擾當地的百姓,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輕輕的嘆了口氣,於謙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年輕人,問道。

“王越,你覺得,大明的海禁政策,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啊?

一旁的年輕人瞪大了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王越這個名字,在如今的官場上,還十分的不起眼,但是,能夠跟在於謙的身邊,自然不是常人,王越自然也是如此。

景泰元年殿試金榜第一甲第二名,當今陛下登基之後的首次恩科,也是鬧出了殿試舞弊大案的那次科考,由皇帝重新閱卷後,親筆點出的榜眼,便是這位。

這一屆的恩科,狀元柯潛進了翰林院,榜眼王越去了兵部觀政,探花余子俊在戶部觀政,後兩者,都是直接跟在尚書的身邊的,當時,可謂是羨煞了一眾旁人。

畢竟,剛剛入仕就能夠結交到實權尚書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觀政一年,王越和余子俊兩個人,都順利留在了兵部和戶部之中,對於這個年輕人,於謙是十分看重的,為人豪邁,心有壯志,更難得的是,在邊防機務一道上,有深刻的認識,他的許多觀點,都和於謙不謀而合,在於謙看來,只要好好栽培,未來必定是大明的棟梁之臣。

正因如此,後來於謙調任出京,他親自提攜起來的幾員幹將,都被他留在了京師,可唯獨王越,卻被他帶在了身邊,就連這次出兵,也是如此。

短暫的意外過後,王越倒是並沒有急著回答。

他跟在這位少保大人身邊,也有兩三年了,像是今日的場景,自然也有過,少保大人此問,或許是在考校,又或許是在教導,至於他的回答,可以對,也可以錯,但是,總歸不能虛而無物。

因此,倒是需要好好思索一番……

看著王越皺眉沉吟,於謙倒是也並不催促,就這麽靜靜的等候著,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王越拱了拱手,開口道。

“回大人,下官覺得,利弊之說,不可囿於一時。”

聞聽此言,於謙倒是挑了挑眉,轉頭問道。

“何解?”

於是,王越繼續道。

“大人容稟,我朝海禁,乃太祖所定,太宗,仁宗,先皇皆有增補,其本意是為靖平海疆,令百姓安居,不受倭寇襲擾,此政於國初之時,利大於弊,既可讓朝廷將精力用於經略北方,穩固防線,又可保一方安寧,實則是利國利民。”

“然則如今則不同……”

話至此處,王越略停了停,似乎在打量於謙的神色,但是,於謙的臉色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淡淡的問道。

“有何不同?”

“太祖之時,神器方定,北方尚有殘元勢力覬覦,但是如今,有賴當今聖上運籌帷幄,草原各部陷於內亂之中,無暇他顧,互市一開,草原各部同朝廷互通有無,更令各部對朝廷依賴加重,數十年內,邊患可解,此為其一。”

王越的口氣變得有些小心,但是,想說的話,卻半點未變。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番話,和朝堂上主流的觀點有很大的分歧,但是,隨軍出征的這段日子,他自己也看到了很多,學到了很多,想到了很多。

如今,於少保既然問了他,那他就必定要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開國之初,各地大戰方止,百廢待興,即便是這漳州貧瘠之地,亦有許多田地無人耕種,那時,只需保證百姓不受襲擾,能夠安心耕種,勸課農桑,自然便能使國力恢復,可是如今……”

王越嘆了口氣,擡頭四顧,目光越過駐守在四處的官軍,看向更遠處,不少身形精瘦的漁民,在岸上撿拾著零零散散的,被漲潮的海水沖上來的海魚,打算借此拿到鎮子裏賣出去,好換些銀錢過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