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火上澆油?

這道聲音落下,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由感到一驚。

要知道,於謙的奏疏,可是天子金口玉言已經準了的,就連沈翼這個戶部尚書,也只敢委婉的哭窮,沒敢直接說不妥。

可這位倒好,絲毫都不加掩飾,這副樣子,擺明了是要和天子對著幹啊。

到底是誰膽子這麽大?

眾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開口之人,不出意料的是,此人正是近來朝堂上有名的刺頭,左副都禦史,王竑。

按理來說,這次皇帝召見來的,基本上都是各部的坐堂官,但是,都察院如今掌院的左都禦史告病,所以,破例讓王竑列席。

但是即便如此,按照官場上的潛規則,也沒有王竑開口說話的余地。

說白了,王竑只是替代陳鎰旁聽而已,他並不能夠代表陳鎰,這個話說起來有點繞口,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如果說,現如今在場的是陳鎰這個左都禦史,那麽,他無論說什麽都無可厚非。

但是,王竑僅僅只是一個副都禦史而已,讓他列席,一則是表示對都察院的尊重,二則是讓他將今日商議的內容和結果,帶回去給沒有到場的陳鎰。

除此之外,王竑本人,其實是沒有發言的資格的。

可是,潛規則是潛規則,有些人他就是軸,哪怕是說完之後,殿中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頗為難看,這位左副都禦史,還是痛心疾首的繼續開口,道。

“陛下,自景泰二年京師地龍翻身以來,各地接連有旱災,洪澇,地震,雪災,去歲更有雷擊宮門之禍,如今雪災方平,河南等地又久旱不雨,足可見上天祖宗之意,在警示陛下,當休養生息,勤德愛民。”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他們料到了這王竑膽子大,但是,卻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

這種話是可以輕易說的嗎?

要是個普通的禦史這麽說也就罷了,可王竑是什麽身份,如今陳鎰告病,王竑就算是都察院坐堂官裏頭,地位最高的人了。

眼下他的這番話,說好聽了是勸諫,要是往難聽了說,就跟當面指著皇帝的鼻子罵沒什麽差別了……

於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了上首的皇帝陛下,果不其然,聽到這番話之後,天子的臉色,立刻變成了鐵青色。

殿中沉寂了片刻,在一片針落可聞的緊張氛圍中,天子的聲音緩緩響起,不帶一絲情緒,卻莫名讓人感覺到一陣冰冷。

“王卿家此言,是在指責朕無德無行,引得上天降罰嗎?”

果然,天子已然動怒了。

在場的大臣,除了那幾個剛到京師不久的內閣大臣之外,其他人多少都是對天子有所了解的。

每每當天子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必然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這話可不好答,所幸的是,王竑還沒有徹底昏頭,當即便跪倒在地,道。

“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

“然則,如今災禍頻頻,加之此前朝廷各項工程及戰事,百姓負擔極重,朝廷出兵剿匪,本是利民之事,可當此之時,大軍靡耗,卻無疑會讓百姓生計雪上加霜。”

“陛下向來體恤百姓,臣懇請陛下,能體念小民不易,休戰止戈,與萬民休息,如此,方是天下之幸,社稷之福。”

看的出來,王竑也知道,自己剛剛所說的話不妥,所以,後面的話已經在收著說了。

但是,他這個脾氣,一時之間卻是難改,說著說著,到了最後幾句,就又成了那股指責皇帝的口氣了。

“放肆!”

不出意外的,即便是以天子一貫的好脾氣,也被氣得不輕,重重的一拍桌子,天子的臉色鐵青,卻沒有繼續開口,一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見此狀況,一旁的眾大臣見勢不妙,連忙開口道。

“陛下息怒!”

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卻沒有人給王竑說情,甚至於,除了這句話,也沒有其他勸慰皇帝的話。

不得不說,這在朝中屬於十分罕見的狀況。

所以說,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在朝時間的重要性了。

王竑如今,雖然說是都察院的左副都禦史,而且,機緣巧合的代掌都察院,但是,他畢竟資歷太淺了。

要知道,土木之役時,王竑還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給事中而已,像他這樣品級的官員,在朝中少說也有上百人。

所以,他所能夠結交到的大臣,自然也差不多都是和他同級別的官員,稍微高一點的,即便是六部的一個普通侍郎,也不是他能夠隨便攀交情的。

但是,隨著王竑在左順門朝會上的那驚天一拳,直接把王振黨羽馬順當場打死,使得他在科道和士林當中,名聲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