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葉盛(第2/3頁)

“若此非因言獲罪,何為因言獲罪呢?”

沈敬皺了皺眉,望著林聰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善,沉吟片刻,他搖頭道。

“風聞奏事的確是言官之權,但是,陛下已有明詔,諸科道言官,不可擅自逾越本分,言職權外之事。”

“張鎣為雲南道禦史,李錫為戶科給事中,二人並不分掌邊務,亦和兵事無關,貿然上奏,豈非越權?”

“至於出自公心之說,更是難以令人信服,陛下並未禁科道言事,還特命禮部鑄造鈐記,允言官密奏。”

“二人若有心上諫,可以密奏陛下,為何要堂而皇之,明奏朝堂?”

“君子行事堂堂,無不可對人言之處。”

這回,林聰沒有說話,而是另一人站了出來,道。

“二人明奏朝廷,不怕朝野上下議論,豈非更加說明,他們出自公心,毫無私心?”

兵科都給事中,葉盛!

林聰的好友之一,不僅年紀相仿,脾氣相投,而且,在諸多朝事上,態度也十分一致。

而且,此人在朝堂上的名聲比較特殊。

葉盛是正統十年進士,初授兵科給事中,尋進都給事中,為人清簡,不喜奢靡。

京中官員慣常乘轎出行,前呼後擁,侍者頻頻,但是葉盛出入起居,卻皆徒步而為,少侍從,愛簡薄。

他自幼仰慕範仲淹,府中坐臥之處,皆懸範文正公畫像,用以自勉。

應該說,如果用一個傳統士大夫的標準來衡量葉盛的話,他毋庸置疑是十分合格的。

性格溫雅簡重,為官清廉慎勤,不愛名利,不喜結黨,以致於,朝中很多人都將其和於謙相比。

有趣的是,就連他和林聰的交情,也和於謙跟俞士悅二人十分相似。

君子相得,但是群而不黨,堪稱士大夫相交的典範。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葉盛不是於謙,他也成不了於謙。

除了簡樸清廉這些特質之外,葉盛的另一個特點,就是他屬於十分嚴重的,恪守儀制倫序的人。

當初天子繼位後,以新君登基,賞賜群臣,唯有葉盛以太上皇尚且蒙塵迤北為由,不肯接受。

雖說到了最後,在天子的強命下收了賞賜,但是,卻足可看出此人的性情。

這是個認死理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在士林當中的風評極佳,這就讓很多人在對上葉盛的時候,會有所顧忌。

當然,作為王天官的心腹,沈敬自然是多少沾點他老人家逮誰罵誰的風格。

即便對方是葉盛,也僅僅只是讓他皺了皺眉,緊接著張口便要反駁。

但是這一次,他卻慢了一步,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頭,道。

“葉大人,科道禦史,分內言事,自然無可厚非,本官也相信,朝中上下大臣,凡上本言事者,皆出自一片忠心為國之意。”

“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朝廷既有詔命,在未有新旨之前,便當遵行。”

“張鎣,李錫無視陛下旨意,豈非屬實?”

“若是屬實,那麽,陛下因此降罪,又有何不妥?”

東宮,余儼!

天子的潛邸舊臣,瓦剌之戰時,曾奉旨屢次前往邊境巡視,甚至曾幫助關隘守將擊退敵兵。

如果說沈敬和天子的關系還隔了一層的話,那麽余儼顯然是純純粹粹的天子黨。

當然,這點差別,在朝堂上可以忽略不計。

看著突然站出來的余儼,沈敬先是一愣,但是隨後,便看到余儼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明顯有阻止之意。

雖然還未想清楚是為什麽,但是出於信任,沈敬依然立刻住了口。

接著,余儼繼續道。

“林大人和葉大人覺得不妥,歸根到底,是覺得張鎣,李錫因上疏言事而獲罪被謫,並無其他過錯,所以指責陛下因言罪人。”

“但是,這一點剛剛沈大人已經說的非常清楚,陛下降罪張鎣,李錫二人,並非因其上奏言事,而是因為二人不遵聖旨,胡亂議論。”

“朝廷自有制度,陛下自有聖德,言官風聞奏事,即便是直刺君過,陛下亦能聽言納諫。”

“然而,風聞言事,不代表可以僭越朝廷典制,無視陛下聖旨,陛下若因二人諫奏言辭過激,怒而降謫,自是因言降罪,若因二人所言有錯,怪罪呵斥,亦是因言降罪。”

“可如今陛下並非因其言事內容降罪,而是因其抗旨不遵,違背典制降罪,如何能說是因言降罪?”

這番話說的有些繞口。

但是,意思卻解釋的很清楚。

說白了,雙方的爭議點,其實就在到底什麽才是因言獲罪的問題上。

林聰和葉盛認為,張鎣,李錫二人只是上本言事,既沒有冒犯君上,也沒有別的錯誤,無緣無故的降罪貶謫,便是因言獲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