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殺招

真的要說起來,王翺和陳循,其實結怨已久。

要知道,最開始王翺空降到內閣之前,陳循便是內閣次輔,首輔之位遲遲不定,很多人都覺得,陳循有希望能夠上位首輔,那段時間,包括陳循自己,也在積極爭取,在朝堂上隱露鋒芒。

但是後來王文,王翺二人從遼東而回,王文接了王直的吏部尚書,王翺則是一入內閣便成首輔,從這個角度而來,王翺算是擋了陳循的路。

再往後,二人更是矛盾重重。

當時內閣當中,陳循和高谷一家獨大,雖然隱有分庭抗禮之勢,但是王翺的到來,再次讓二人團結起來。

王翺雖然勢單力薄,可畢竟身為首輔,自然也不會受人拿捏,雙方你來我往,明爭暗鬥了很長一段時間。

中間鬧出了無數的事端,最典型的,莫過於經筵侍講上清流集體孤立王翺,以及後來王翺聯合吏部引入內閣大臣這兩件事。

雙方因此幾乎算是撕破了臉,最終,還是天子親自出面調停,一方面核準了王翺舉薦閣臣的奏疏,另一方面命陳循升任工部尚書,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

但是,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了,可雙方的梁子肯定是結下了。

當然,到了他們這等地步,私人恩怨固然是一方面,但是,雙方相爭,必然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之所以打從一開始,王翺和陳循就矛盾不斷,看似是在爭奪內閣的掌控權,但是實質上,其實在爭奪清流的控制權。

內閣畢竟性質特殊,那個時候,天子打壓清流的勢頭還不明顯,翰林清流華選,轉遷內閣尤其方便。

王翺身為首輔,如果不能在清流當中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勢必會逐漸被架空。

可是以他的身份,要在清流中占據一席之地,就等同於在跟陳循和高谷搶位置。

這基本上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雙方才會相互看不順眼。

當然,這種矛盾,隨著天子打破慣例簡拔非清流入閣,又提拔非陳循一系,也和王翺並無深交的蕭镃為翰林學士而逐漸被淡化。

但是,淡化不等於消失,雖然平日裏王翺和陳循二人很少發生爭執,以至於很多人都遺忘了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如此激烈的沖突,可王翺從來沒有忘記過。

所以,他對於江淵的投靠,一直都保持警惕。

尤其是在殿試這件事情上,他始終心存不安,但是,可惜的是,和蕭镃一樣,王翺也沒能經住利益的誘惑,放任了江淵。

事實上,在天子雷霆震怒之後,王翺就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大錯,所以一直都為此惴惴不安。

但是,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目光定在陳循的身上,王翺的臉色一陣陰沉。

果然這幫清流出身的人,玩起政治鬥爭來,是一把好手。

現如今的局面,已然很清楚了,陳循為了今天早朝,只怕準備的不是一天兩天了。

從當初讓大理寺搶下主審的權力,到後來在朝議上跟江淵鬧翻,撇清自己,再到後來,一次次試圖面奏發難。

這個老家夥,果然是心機深沉的很……

眼下這種局面,王翺即便是看清楚了一切,也只能先求自保。

他清楚這件事情的背後是陳循,但是,卻更清楚,對方已經把自己摘的幹幹凈凈。

這場朝議,他無論能不能保住自己,都已經輸了。

因為,他明知道算計自己的是誰,但是,卻無法反擊。

有之前陳循和江淵鬧翻的事情,無論如何,他也攀扯不上陳循,眼下他能做的,就只能是自保。

但是反觀陳循,無論江淵最終能不能扳倒王翺,他都立於不敗之地。

好心機!

心中冷笑一聲,王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今天的這份大禮,他記下了。

既然陳循能夠用這麽長的時間布局謀劃,那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將目光從陳循的身上移開,落到江淵的身上,王翺的臉上閃過一絲憐憫,這個江淵,還真是拎不清楚。

怪不得早早的就被陳循當成了棄子。

眾目睽睽之下,面對著江淵的指控,王翺除了臉色微變之外,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仿佛江淵說的不是他一樣。

直到片刻之後,上首天子垂問,道。

“首輔,江淵說殿試舞弊一案,乃是你在背後主使,對此,你有何話要說?”

這話問的平靜,似乎和剛剛詢問江淵的口氣並無不同。

但是,王翺的反應,卻和失措的江淵截然不同,他面色平靜,上前一步道。

“陛下,江淵所言,不過困獸猶鬥,胡亂攀咬爾。”

“舉薦內閣大臣為殿試讀卷官,乃是慣例,臣並無逾矩,殿試舞弊案後,翰林院選庶吉士乃是急務,臣舉薦江淵,亦是循陛下旨意,以為江淵清簡勤勉,向來並無劣跡,至於最終由臣暫掌翰林院事,亦非臣向陛下求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