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群起而攻之

朝堂之上,向來瞬息萬變。

原本,杜寧開口稟奏,先是否定了殿試受賄舞弊的可能,已經足夠讓在場的人震驚了,但是隨著他的目的真正顯露,在場的一眾大臣,還是一陣驚疑不定。

要知道,這件案子一出,蕭镃卷鋪蓋回老家,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原本此事也該到此為止,有這麽個翰林學士來背黑鍋,也足夠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蕭學士骨子裏竟然這麽看重顏面,被舉子們堵著府門一罵,竟然給天子遞上了一封自陳書,然後割脈自殺了。

要是就這麽死了,那也算了,往死人身上潑臟水,有的是人會幹這種事,說成是畏罪自殺,簡直是輕輕松松的。

可偏偏,人給救下來了!

這一下,可就變得有意思了。

眾所周知,自殺的念頭,往往是一時沖動,真的過了那股勁兒,未必就還能再有決心下得去那個手。

尤其是生死一瞬間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很少有人會想再次體會。

所以,蕭镃的命保下來了,他再次自殺的可能性很小。

正因於此,這件案子才會迎來轉機,蕭镃既然自殺,代表著他很有可能,是真的有冤屈。

對於他這樣一個清流詞臣來說,這種汙名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才會想要以死自證清白。

如今雖然沒死,但是,他心中的怨憤不會有絲毫的減輕,換句話說,如果真的有人構陷他,那麽,蕭镃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反咬一口,哪怕搭上自己也不在乎。

這種情況下,杜寧只要能夠利用得當,那麽,蕭镃完全可以變成他的助力,以此來扳倒江淵,甚至是江淵身後的人,這本是最明智的做法。

但是,杜寧卻沒有這麽做,他雖然把矛頭對準了江淵,可卻不是只針對江淵一人,而是捎帶著張敏,朱鑒,甚至於,他的一番話,把所有的讀卷官都彈劾了進去。

如果單單從案情上來說,只要杜寧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這些讀卷官們,的確都難逃幹系。

可朝堂之事,向來都不能只看事實。

貿然將內閣三人同時卷進來,已經是十分冒險了,要知道,能夠做到內閣大臣的位置的,都不會在朝中是孤身一人。

之所以眾臣覺得,杜寧會將矛頭對準江淵,除了因為這件事情,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之外。

更重要的一點,其實是江淵在朝中的人脈,隨著他和陳循鬧翻之後,已經斷了大半。

再加上,杜寧和江淵本身同出於清流,所以,他們之間相爭,其他派系的大臣,並不方便插手。

但即便如此,對內閣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自從之前江淵和朱鑒聯手擠兌俞士悅不成之後,他就轉投了王翺的門下。

有這位首輔大人撐場面,江閣老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拿捏的。

而除了江淵之外,張敏雖然向來在內閣當中的存在感不強,但是,他是個實幹型的人才。

內閣五個大臣,王翺,朱鑒是以功拔擢,外官入京,俞士悅是從大理寺轉調而來,江淵雖然是從刑部侍郎遷升內閣,但是,他屬於清流一脈,是從翰林院轉調到的六部,並沒有地方經歷。

這麽些個人當中,唯有張敏,是正正經經的從七品知縣做起,一步步腳踏實地的擢遷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然後在匠戶改制中得了天子賞識,被擢入了內閣當中。

這樣紮實的政績資歷,再加上張敏在朝中素來脾氣頗好,所以,他在朝中的聲譽一直不錯。

尤其是在進到內閣之後,無論是王翺,俞士悅,還是江淵,朱鑒,都因為在各種各樣的原因鬧出過幺蛾子,只有張敏,雖然和俞士悅這個次輔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但是,卻一直安安分分的,沒鬧出過什麽麻煩。

這樣的人,看著好欺負,但是,實際上是最不好欺負的。

因為一但將矛頭對準了他,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是在欺負老實人。

朝廷當中固然有許多爭權奪利的,可也少不了張敏這樣踏踏實實做事的人。

杜寧把他給一塊打下去,很容易引起朝堂眾臣的反感。

至於朱鑒,雖然因為之前和俞士悅的鬥爭當中落敗,甚至因為謀求太子府詹事的事情,而落得聲名狼藉。

但是不得不說的是,人家朱閣老,身上畢竟背著一個孤身出使,營救太上皇的功勞。

更不要提,很多人其實都在猜測,朱鑒的背後,其實就是太上皇在暗中支持。

這幾個人,一個就已經不好對付了,更不要提,杜寧一下子要對付三個。

哦,對了,這還不止,雖然杜寧將主要責任推到了內閣三人的身上,可也沒忘了其他幾個侍郎的責任。

這些個侍郎,雖然有所轉調,但是,基本都沒怎麽動,在朝中也算是有分量有人脈的人物,他們的身後,或近或遠的,也站著幾個七卿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