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這不還是有明白人嗎

所以說,術業有專攻。

在場的這麽多人,一開始的思路,都只是正面的硬碰硬。

但是,朱鑒和徐有貞這一老一少,只不過輕飄飄的幾句話,便從朝廷內部撬開了一條縫。

或許是因為這種計策太過毒辣,連在場的不少勛戚都皺起了眉頭,但是,到底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直到片刻之後,許久不曾開口的寧陽伯陳懋輕哼一聲,瞥了一眼最先提出這個建議的徐有貞,斥道。

“旁門左道,上不得台面!”

任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再晚一步,他就要開口贊同徐有貞的說法了。

陳懋這話說的是徐有貞,但是,任侯爺卻不由自主的代入了自己。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任侯爺看著陳懋道。

“商議而已,寧陽伯有何見解,大可說出來便是,咱們各抒己見,不必如此言辭激烈。”

雖然說,如今陳懋的爵位已經被降為伯爵,而且身上也無官無職,但是,他是真正的靖難功臣出身,論資歷,和張輔是一輩的,所以,他的底氣,遠不止一個爵位而已。

更何況,任禮當初還在他的手底下待過,哪怕現在發達了,但是,陳懋若不想給他面子,便也就不給了。

於是,陳懋望著任禮,眉頭一挑,冷著聲音便道。

“如今的朝中,得三孤之銜者不過三人,其中一人便是於謙,任侯爺恐是健忘,已不記得當初,於謙是如何從一個區區侍郎,走到如今的威望地位了吧?”

話音落下,原本安靜的書法中,頓時掀起一陣小小的波瀾,在場的幾人都忍不住跟離得近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任禮更是一陣發愣,看著陳懋冷淡的神色,忽然就反應了過來。

於謙這個人,身上的光環太多,以致於很多時候,他做過的很多事情,下意識的會被人忽略。

土木之役以後,朝局變動劇烈,但是,無論朝局怎麽變,文臣當中,實力威望居首者,始終都是王文和於謙二人。

當然,還有一個胡濙,但是他老人家向來明哲保身,能不摻和朝事就不摻和,所以,如果撇開天子不談,對朝局影響最大的,就是王文和於謙。

就權柄執掌而言,王文掌管的吏部毫無疑問位居諸衙門之首,但是,於謙掌管的兵部,要論地位,也就是和戶部,都察院不分伯仲。

甚至於,在當下戰息止戈,百姓休養生息的時候,兵部在朝中的重要性,是略有下降的。

但是,文臣當中,依舊視王文和於謙二人為首。

最大的原因,就是於謙不止是兵部尚書,他還是從一品的少保。

三師三孤,為人臣之極,向來不會輕授!

這次東宮出閣,朝廷的文武大臣,太子三師和太子三少封了一大堆,就連任禮身上都掛著一個太子太傅。

但是,三孤之銜,卻始終只有王文,於謙和胡濙三人。

胡濙自不必說,五朝元老,中流砥柱,王文則是因為遼東之功,險死還生,又替天子背了好幾次黑鍋,被刻意偏愛。

但是於謙,他既不是胡濙這樣的老資格,也不是王文這種事事處處阿附天子的人,他能夠拿到三孤之銜,最大的原因就是……

“於謙自永樂年間登第,數十年來清正廉潔,素有賢名。”

“土木之役後,朝局動蕩不堪,群臣一日三驚,瓦剌虎視眈眈,太上皇北狩虜庭,於謙力排眾議,堅守京城,整備軍務,安撫朝局……”

“他的功勞和清名,短短一年時間,任侯便忘了嗎?”

陳懋的聲音再度響起,一下下的敲在眾人的心上。

書房的氣氛意外的有些壓抑,誰也沒有想到,陳懋會是這樣的態度。

略停了停,陳懋似乎也察覺到,以自己的立場,說這些話有些不妥。

於是,他輕輕嘆了口氣,瞥了一眼旁邊的徐有貞和朱鑒,口氣轉緩,道。

“老夫只是想說,朝局之事不可一葉障目,這段時間,於謙在朝中的確受到了不少彈劾,前番阻止天子撤換征苗總兵官,如今又不避嫌疑,舉薦親信入兵部,樁樁件件,看似會引起朝中疑慮。”

“但是,任侯不要忘了,於謙的聲名不是白來的,是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官聲,政績一步步累起來的,這些東西,不是些許捕風捉影,不清不楚的謠言,便能動搖的。”

“土木之事才過了一年多而已,當時的諸多場景,朝中眾臣還歷歷在目,想要靠這種手段扳倒於謙,實為不智也!”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任禮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道。

“寧陽伯所言固然有理,可這種事情,沾上便說不清了,於謙固然有功,可到底……”

“到底什麽?”陳懋擡眼反問:“任侯爺是想說,到底功越高,越有震主之嫌?”